《庄子·杂篇·天下》05,这一部分点评关尹、老聃的学说和庄子的学说,对关尹、老聃那种恬淡无为、包容万物、从容不迫的态度高度赞扬,对庄子的纵情天地、超脱生死、不被外物拘束的态度表示肯定。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
把大道看成精髓,把万物当成粗杂,把有余当成不足,恬淡无为,与神明为伍。古代的道术包含这方面的内容,关尹、老聃乐于接受这些。他们建立起“常无”、“常有”的观点,把“太一”当成核心,把柔弱谦下当成表现形式,把空虚不毁弃万物当成实质。
关尹曰:“在己无居,形物自著。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芴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尝先人而常随人。”
关尹说:“不执着于自己主观意见,形态各异的万物会自然显现。行动如同水流,静止如同明镜,如声音一样回应。恍惚中好像空无一物,寂静如同清澈虚无。与万物齐同则和谐,得必有失。不曾争先,常跟随他人。”
老聃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无藏也故有余”。岿然而有余。其行身也,徐而不费,无为也而笑巧。人皆求福,己独曲全。曰:“苟免于咎”。以深为根,以约为纪。曰:“坚则毁矣,锐则挫矣”。常宽容于物,不削于人,可谓至极。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
老聃说:“知道事物的雄强,持守雌柔,成为汇聚河流的溪谷;知道事物的明亮,持守昏暗,成为容纳万物的山谷。”人们总是争先,而自己独自居于后面。他说:“宁愿承受天下的污垢。”人们都追求实在的事物,而自己独自追求虚无,他说:“没有积蓄,所以感到富余。”高大的样子好像绰绰有余。他行事立身的样子从容淡定,无所作为,耻笑智巧。人们总在追求福禄,而自己却独自委曲求全,他说:“只求避免灾祸。”以深奥的道为根本,以节约为要领,他说:“坚硬则容易毁坏,锐利则容易受挫。”对物常常宽容,不剥削人,可算是极致的境界了。关尹和老聃,真是自古以来博大的真人啊!
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奇见之也。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其书虽瑰玮,而连犿无伤也。其辞虽参差,而諔诡可观。彼其充实,不可以已,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谓稠适而上遂矣。虽然,其应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
空虚没有行迹,变化没有规律。是死是生?是与天地并存?与神明同行?迷茫恍惚,何去何从?囊括万物,却没有最终的归宿。古代的道术包含这方面的内容,庄周乐于接受这些。用虚空悠远的学说,荒唐不着边际的言辞,纵情发挥而不偏执,不标榜异端来。认为天下沉溺于各种物欲,不能用端庄的态度来谈论。以随心所欲说出的话来推演事理,以引述重要人物的言论来使人信以为真,以有所寄托的言论来广泛说明。独自与天地神交,又不傲视万物。不责问是非,与世俗相处。他的书虽然珍奇美好,但却宛转随和。他的言辞虽多变,但却秒趣横生。他的内心充实,不能自已,上与天同游,下超脱死生,与不知始终的得道之人为友。他对于大道的根本阐述,宏大而精辟,和谐适宜而达到了顶端。虽然如些,在顺应大道变化来解除外物拖累方面,他阐述的道理无穷无尽,他的学说不离大道宗旨,茫然恍惚,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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