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网络 文/吱夏
01
晚自习，我正看着黑板，有同学戳了戳我的后背。
“月，你爸爸来了”
抬头看向窗外，他的的神色有些憔悴，手提着带给我和二姐的零食。
我接过塑料袋，还没等开口问一句，他又匆匆的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那时并不知道是因母亲做了手术的缘故，家里向亲戚四处借钱，经济很紧张。
而他从未给我们说过这些事情，只是日复一日的送来生活费和水果，一如往常。
这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每次想到他，总会不知不觉的想起他的背影来，感觉像风中的灯塔，永远伫立不倒似的。
02
今年秋天我的婚礼，他第一次郑重其事的穿上西服，仪式还没开始之前，我挽着他的胳膊，心里有一些紧张，看向他，他面色安然的压了压我的手背。
主持人结束了开场白，他很沉着的将我的手交到老刘的手上，也并没有说什么话。
今天我收到了婚礼的后期视频，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我看到他在台下看着我，按了暂停键。
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泪存在眼角，慢慢的顺着鼻翼滑了下来。
其实我从未认真的看过他的脸，呈现在摄像机里的那个人，他的两鬓有了斑白的发丝，额头和眼角布满了或深或浅的皱纹。
那是让人看了就会难过的时间脉络，清晰的让人心惊。
岁月到底带走了什么，让那个仿佛昨天还在他膝头嬉戏的小女孩，那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如今要嫁作他人妇。
他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么样，他的眼神里透漏着一层忧郁，因为他深知，婚姻并没有那么简单，尤其对于远嫁的人。
然而他从未对我说这些话，他知道我的倔强和偏激，他是最了解我的人。
婚礼上有一个环节是父亲拥抱女儿，他伸开双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我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粝。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拿着他的手掌玩，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很大，这是天生的一双作画的手。
他年轻的时候，擅长画马和牛羊，他笔下的马，点睛之笔在眼睛上，马的眼睛本来是温顺的，可是他画的马，散发着狂野不羁的光。而画中牛羊一般是在吃草，动与静的对比因此格外强烈。
在阳光很好的时候，我经常对着那些画纸发呆，看着那一批批仿佛要一跃而出的马，现在想来这就是“出神入化”了。
后来随着我们的长大，母亲生病，家里的负担变得越来越重，渐渐地就很少能看到他画画。
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很久不曾看到父亲的画纸了，就问他，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哪里有时间呢”。
我才蓦然意识到----他再也不会作画了。
于是过了很久，直到家里的每个人，都忘记了他的画曾画的那样好。
那天在婚礼现场，当他伸出双手拥抱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句没有时间画画原来是一个谎言。
这句话里隐藏着梦想未曾实现的遗憾，这是他对于生活所做出的选择。
从此以后，我的家里少了一个画家，但却多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父亲。
03
今天我从视频上看到他的眼泪，还想到许多很久以前的事情。
高中有一段时期，我突然变的很敏感，很内向，感觉人生充满了灰暗。
在我想退学的时候，他匆匆的来到学校，追问我是怎么想的。
那时我刚哭过，眼睛红肿不堪，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倔强的一声不吭，他又痛又气又着急，下午三点还要赶回去上班，可他硬是在炽烈的阳光下陪我站了一个多小时。
他回去的时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走了。留下我一个人，不可置信的望着汽车离去时的飞扬尘埃。
那段使我痛哭流涕的时间过后，我发现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灾难，这也许是他想告诉我的吧。
年轻的时候，他在工厂上班，被机器压到腿，做了手术，住院休息了一个月。
我去看他，一进门看到他惊讶又高兴的眼神，我问他恢复的怎么样，他满不在乎的说，过一阵就好了。
今年冬天，他骑车上街，不小心被车擦伤，脚上韧带撕裂，去医院缝了几针，打了石膏。
缝针的时候都没有上麻药，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医生的手。
自我生下来，未曾见过他哭，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我妈生病做手术的时候，他站在走廊，看着白墙上的绿色指示灯，想到我们三个孩子，眼泪不知不觉留下来。
还有这一次，我差点看不到的这一幕。
我那憨实，沉默，坚韧的父亲，他从来不说一句爱，可是眼神却出卖了他。
半晌后，我合上电脑，不敢看他的眼泪了，那是无尽的沉重的爱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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