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时汉 侵权必究,授权转载见文尾
1948年12月30日,毛ZEDONG为新华社撰写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一九四九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向长江以南进军,将获得比一九四八年更加伟大的胜利。……几千年以来的封建压迫,一百年以来的帝国主义压迫,将在我们的奋斗中彻底地推翻掉。一九四九年是极其重要的一年,我们应当加紧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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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38年前的辛亥革命一样,中国“是一个进向大时代的时代……不是生,就是死。这才是大时代。(鲁迅语)”,上次是大清王朝的死,中华民国的生;这次是中华民国的败亡,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新兴。1949年中国,又一次进入改朝换代的大时代。
对于武汉来说,宣统三年10月11日黎明,武昌蛇山最高建筑物警钟楼上挂出的是一面九角十八星旗;而民国三十八年5月17日早上,汉口最高建筑物江汉关上挂出的是一面有镰刀斧头的红旗。
18岁的文华中学学生邱耀先在武昌迎接解放军进城后回汉口,从渡船上亲眼看到那面红旗在春风中飘扬,许多市民都清晰地记住了这个画面。
三镇之城并不安静,零星传来的不是枪炮声,而是喜庆的锣鼓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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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口中山路和六渡桥满是围观的人群,他们中有18岁的武昌艺专学生刘政德,也有9岁的市立二十四小的学生傅炯业……市内设茶水站30余处,慰劳过境部队和南下干部,市民主妇女联合会筹备委员会发动群众写慰问信,组织洗衣队。
无数市民见证这历史的瞬间。栖隐寺29岁的慈学在六渡桥对行进部队中一个带队的人大着胆子问:“长官,红军在哪里?”当天,师父罚她跪香。有小尼来问她,怕不怕被红军抓走?慈学说,不怕,我统着刀子在,万一不行,我就刺死自己。“宁可守戒死,不可破戒生。”
14岁的王玉珍从汉口坐划子过江到武昌报考省文工团时,怀里揣着一块现洋。她姆妈说,万一共产党站不长,就用它作盘缠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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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南下,南下。进城,进城,进城。
5辆苏制嘎斯卡车载着一支文工团一行七十余人,日夜兼程从河南新乡驶向武汉。行至岱家山,汽车路断,一行人冒着酷暑,穿过刚搭建好的浮桥,徒步进入汉口,到达军管会接管的汉口惠济路杨森花园。新武汉的文艺史翻开了首页,随后建立中南人艺、武汉人艺,意气风发的是一群年轻人:骆文、程云、莎莱、吕西凡、汪洗、哈珊、陈矿……
同样是五黄六月的一天,郑小瑛随着中原大学文工团乘卡车也从岱家山进入汉口,驻扎在慈善会。19岁的她穿着列宁服,甩着两条小辫子,背着20来斤的手风琴,为载歌载舞的秧歌队伴奏,在大街小巷走了五六十里。在群众集会上开始了她乐团指挥生涯中的第一个起拍。
“山那边哟好地方,一片稻田黄又黄。”“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歌声满城,喜报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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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党人武装夺取政权的目标终于实现了。他们以王者之师重回武汉,再不是1927年时的满身血迹、1938年时的一脚泥泞。1949年5月22日,武汉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和中南军政委员会在汉口胜利街德明饭店正式成立,这座1919年法商圣保罗兴建的文艺复兴式建筑,30年后换了主人,也迎来了新的复兴。铁皮覆斗屋顶下,进出的人戴的不再是绅士帽,而是解放帽。德明,Terminus,意为终点,而现在成为一个新生政权的起点。
尽管,《大刚报》5月16日社评称“每一个黄帝子孙,第一个中华民国的人民……”汉口圣罗以女子中学校长余常慎给吴韵琴先生发布的国文教员聘书“任期自民国三十八年八月一日起至民国三十九年一月卅一日止”,由市长吴德峰等人7月15日签署的武汉市人民政府公告沿用“中华民国三十八年”,但历史已经翻篇,民国,成老黄历了。
28年的奋斗,革命的成功绝非易事,胜利的取得并不偶然。
由书报简讯社1949年4月编印的一本《武汉概况》(非卖品)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武汉已然在共产党的掌控之中。这400多页的内容,“一部分是从武汉来人中所搜集的调查材料,一部是从国民党统治区出版的书报刊物中采集的公开材料。”可谓对武汉三镇的方方面面了如指掌,比日本人十年前侵入武汉前所做的白皮书还要详细。
“城工队员”们已说服各区公安局保持中立,保安系统克制顺变。因此,武汉和平解放,兵不血刃,波澜不惊。四野先遣兵团118师一部,由刘家庙、黄埔路进入汉口市中心,其中一个营乘汽船登岸武昌;江汉军区独立第一旅从蔡甸进入汉阳县城;第40军153师大部从葛店、卓刀泉进入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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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汉口民权路接受直播采访
太阳浮出水面,红旗从地下转于地上。
经过短暂的真空时间,共产党走上了武汉的历史舞台,就要担起匡扶城市的责任。
困难重重,阻力重重。武汉市军管会第二号公告宣布人民币为统一流通的合法货币,废除金圆券。但是,老百姓根本不信任纸币,只相信银元、黄金和实物,硬通货。宝庆码头停靠着20多条装满大米、煤炭的船。码头工人说,不把现洋(银元)不卸货。
还要向潜伏的特务开战。武汉当年8月上旬实施的集中大搜捕,抓获重要特务和反革命分子169人,缴获大批地下电台。闻风丧胆、悔过自首的潜特至年底达1238人。新生政权得到巩固,社会秩序趋向稳定。
军事接管工作用3个月顺利完成。至7月底,总计接管大大小小的部门单位达700多个,公教职人员4.2万余人,动产资财100亿元(旧币)。旧瓶装新酒,新政权仍在旧政权里面办公,如桥口公安分局就设在汉正街淮盐巷生计布店的隔壁。
经统战、策反和说服,原汉口市市长晏勋甫、武昌市长杨锦煜等均未撤离,申新纱厂李国伟、刘有馀堂刘梅生、汉镇暨济水电公司贺衡夫等30多名本已去香港的资本家返回武汉。他们“积极向我表示好感,以求我之宽恕”。
“武汉经验:没有革命的乡村,孤立的人民城市经济是无法稳定的。”为整顿金融与稳定市场,对人民币发行支持办法有:“(一)在江汉购买1000万斤大米,沿汉水运入武汉,并在信阳囤放300万斤至500万斤粮、200万斤盐、50万斤棉花、100万斤油,届时动员汉口车辆到信阳运取。(二)由李一清携带50万银元做‘黑市活动’。(三)拟向商号借10亿款,以人民币支付。”当然,这些决策行动是需要保密的。
由于战乱,1949年全国粮食产量只相当于解放前最高年份(1936年)的四分之三。解放第二天,武汉市军管会就组织粮食采购队深入农村,以解决城市“民以食为天”的问题。
城里人绝没闲着。华新水泥公司动员“迅速复工”的大会一结束,窑房工人就在窑门口用浆粉写上“马上复工”。 8月,武汉就有14个公营工厂复工,恢复生产;230家私营企业相继开工。年底,已开业的商店达16710户。
1949年9月5日至9日,武汉市各界人士首届代表会议召开。出席列席者共394人;一个月后,中共武汉市委举行首次代表会议,参加者285人,代表全市1800名党员。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其实,人间犹在,是政权换了。
在这命运的十字路口,很多家庭处于突变。
汉口铁路外三元里18岁的肖祥盛从汉口参军到青岛当了海军,其兄去台湾也当了海军。一对手足成为敌对阵营,隔绝半个多世纪没再见面,这样的中国悲剧成千上万。
老百姓的日子照样过。汉口青岛路的四川畜产公司19岁的临时工王春山,6月份在还没解放的四川达县万源山里采购皮毛,带回了山货店老板娘的妹妹——15岁的姜群英。当年结婚时,他们在老会宾酒楼办了十多桌酒席,还各着长袍马褂白色婚纱在铜人像一家照相馆合影留念。
歌舞升平。四野十二兵团副司令员陈伯钧将军入城后,带着警卫员一个月看了九场戏。他在日记中写下不少观感:反正是汉剧还不如楚剧的艺术水平高,“内容庸俗”;喜欢看的评剧是新市场民乐剧院里中原人民剧团的好,新记大舞台的评剧要么是花旦靠卖色相,要么是卖布景看热闹低级趣味,天青评剧院的全本戏主要演员不错,配角相差太远。
10月1日,北京举行开国大典。武汉,美国驻汉领事馆关闭,此前,市军管会通知美国新闻处汉口分社停止活动。第二天,全市23万人举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暨保卫世界和平大会,武汉三镇举行解放后的第一次盛大游行。
11月14日,苏联文化代表团来汉访问。10日,武汉各界人士在华中局礼堂欢迎苏联作家西蒙诺夫。有苏联老大哥撑腰,我们社会主义阵营无比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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