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村小学的水泥地
我最早接触篮球是在小学的时候。准确的说，是在一节体育课上。
我上的小学在邻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小学校园面积只有不到两百平米，西南角零散地长着几棵香樟树。校园里有两栋齐高的四层灰白教学楼，两楼呈一直角，背靠一条狭窄的村中马路。楼下面是一片开阔的水泥地，周围环绕着几个种满四季常青的灌木的花坛。水泥地如老豆腐块般紧密地卡和在一起，块与块组合出水泥地上的缝隙。风吹日晒，以致缝隙边剥落出赭灰色碎渣。每当我遇到稍大些的石块，就会一脚把石块踢得老远。
水泥地东南角的角落上，对称摆放着两个绿漆红框的篮球架。四年级的某一节体育课，我第一次见到篮球。那天微风，天气阴沉。体育老师让我们在篮球架下的水泥地上列队，体育委员胸前抱着两个橘黄色橡胶篮球，欢快地向队伍跑来。简单热身后，我们开始排队投篮。
微风渐大，队列边花坛里的大叶黄洋在风中摇曳生姿，沙沙作响。我呆呆地立在队伍里，陷入了遐想。迷蒙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队列里的同学示意轮到我投篮了。我稀里糊涂把篮球抛向空中，球没升多高就狠狠地砸在了水泥地上，掀起几片干涸发黑的地衣。投完后，我离开队列，倚靠球架坐在水泥地上。我仰望在空中飞行的篮球，再次陷入遐想。球面上粗糙的防滑颗粒犹如癞蛤蟆身上的疙瘩，包边的黑橡胶圈则像一条黑乎乎的蟒蛇。蟒蛇用力缠杀自己的猎物——一只巨大的癞蛤蟆，癞蛤蟆拼命挣扎，你死我活间幻化出一个圆球。
那节体育课上，我们班二十多个男生，排队依次投篮。我们的体育老师，其实是我们的班主任。村小学没有优质的教育资源，很多老师都身兼数职。比如我四年级的班主任，她是我的数学老师。与此同时，她也是我的音乐老师，体育老师，自然课也是她代教的。然而，老师们并不会因此多拿工资。男生们投了好几轮，没进几个球，虽然矗立在他们面前的只是儿童版的篮球架。那时候我又矮又瘦，觉得篮球架很高，篮球也有点重，怎么也没办法把篮球扔进球框。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师说要把球扔进框里。我是听话的学生，只是照做罢了，虽然没做到。我后来又重新排队，心想这次用点力，一定可以扔进。然而，我还是没有把球扔进篮筐。然后我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飞似地逃走了。
一直到小学毕业，我再也没有碰过篮球。唯一陪伴我的，只是教学楼底下那一块水泥地，我无数次奔跑在上面，糊里糊涂就小学毕业了。我的小学在我小学毕业后不到一年就关了，她再也没迎来一个学生。
若干年后，我回到锈迹斑斑的校门前，只见水泥地的缝隙中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一阵风刮过，卷起漫天尘土，杂草东倒西歪地趴在斑驳陆离的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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