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组家庭
我祖母带着十三岁父亲嫁给了宁远中和绿源唐家村的继祖父—一唐财宝,从此日子安定下来。
花开两枝,这里单表继祖父的为人处事。
继祖父生活的唐家,是一个只有五六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全村唐、蒋、张、丁四个姓氏,分六大门楼(当地人称院落为门楼)群居着,其中蒋、张、丁姓各占一个门楼,唐姓在这里算是大户,拥了上、中丶下三个门楼。
祖父(以下都改称继祖父为祖父)一家三口住在祥和的中门楼。这个门楼里有八户人家,都由一条大门出进,都是一个太公的后代,叔伯妯俚,侄儿男女,和睦相处,且相互照应。
整个门楼座南朝北,四合院结构,有上下堂屋两坐、厢房两排、天井两口,里弄一条、猪舍牛栏及茅厕共占一座。
祖父在这个门楼里财产最多,有大小房屋三间半,牛栏猪舍各一圈,茅厕蹲位一个,农具犁耙不缺。
祖父在兄弟姊妹中,排行老满,但威望最高,原因是他读过一年幼学,识得几个字,又出过远门,见过世面,说话、做事公道在理。门楼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解决不了时,都由祖父裁决。
祖父是个勤劳的农民。会一门手艺——泥水匠。平时他以种田为生,闲时为别人翻瓦补漏、砌屋杵墙,听说还到广东、广西挑过盐,一辈子没有闲下来过。他生活简朴,没有不良嗜好,偶尔与祖母对饮几杯养心酒,但从来没有喝醉过。
祖父不仅勤劳简朴,而且为人善良慈祥。一辈子没有与门楼内外的族亲及村子里的人斗过气,吵过架。他说话总是面带微笑,轻言细语。自从娶回祖母后,他更是乐观开朗。外出做农活或帮人做工砌屋,总是吹着口哨去,哼着小调回。挣到了钱如算交给祖母,从不留私房钱。对我的祖母,他宠爱有佳,从未与祖母红过脸,更谈不上打骂;对我父亲、母亲,他视同儿女,从未对他们重说过一句话,更谈不上训斥:对我们兄弟三人,如掌上明珠,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记得我六岁那年,还未进学堂,有一天,他外出帮别人盖房子,正好那天主人的房子上樑封顶,我哭着闹着要跟着祖父去抢上樑粑粑吃,祖母担心我年纪小,抢粑粑时的人很多,怕被人踩踏,死活不让我去,可祖父慈祥地笑着,蹲下身子,让我骑在他那伟岸的脖子上满足了我的愿望。上樑封顶时,祖父特意托一个小伙子照顾我,祖父和主人在房顶上抛撒粑粑,我捡到了很多粘满泥土的粑粑。完工之后,我和祖父在主人家吃过酒席,天已刹黑。回来时我又高高兴兴地骑在祖父的脖子上,手里还紧紧拽着主人家封给祖父的红包,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我在祖父的脖子上打起盹来,回到家时,红包早已不在手上,祖母很生气,拿着笤子来抽我,我吓得哇哇大哭,祖父一把把我揽在怀里,用身体遮挡着祖母挥舞过来的笤子。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十一年,但我的祖父心慈面善的形象依然时刻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祖父为人厚道和善,但 上天对他很不公平,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每到了深秋隆季,祖父的老毛病—一哮喘就患了,尤其是晚上,总是咳嗽不止,那种气喘嘘嘘、欲咳又咳不出的痛苦声至今让我揪心。祖母虽然是个草药医生,会抓药探脉,但是祖父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尽管祖母想了很多办法,每年祖父吃的中草药都要箩筐来挑,但也只是暂缓病情,哮喘这个顽疾折磨了祖父一生。只有到了春江水暖时节,祖父的身体才渐渐恢复生机。这种状况年复一年。
也许正是身体方面的原因,祖父一生未能生育,他把全部身心无私地奉献给了我们家祖孙三代,对我们全家可以说仁至义尽,恩重如山啊!只可惜好人命不长,他只与祖母共同生话了二十几年,活了五十七岁,于一九六八年五月(当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他去世的时候,我们全家个个哭得死去活来。祖母为此还大病一场,卧床不起半个月。
祖父去逝将近五十年了,五十年里我经常梦到那个慈祥善良爷爷,喘着气,咳着嗽,我骑在他的那宽厚高大的肩膀上去抢粑粑……有时在梦中竟失声痛哭!
天堂的祖父啊,你可记得在人间的孙子永远想着你?
愿祖父在地下永远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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