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房如一
今年过年回家觉得父亲变了。
变得爱说话,爱笑,一改往常冰山的模样。我问妈妈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妈妈说:“因为你回来了啊。”
父亲爱我到今天,我却怨了他七年我和父亲很少说话,在我的心里,他冷漠,难处,爱训人。在家我也不是爱说爱笑的性格,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我和他交流甚少。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我从未有过这感觉。
我很笨,这点也随了父亲,成绩到了初中也不见好。刚上初三的一个晚上,我听到父母的谈话,妈妈说:“我觉得咱女儿应该也没什么出息了。”父亲长叹一口气:“这孩子随了我,笨是笨了点。”
那年我16岁,高傲好强的性格已经开始显露,本以为自己听话懂事,就能博得父母一笑,没想到最终还是在分数面前低了头。
记得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心里暗暗立誓,我一定考出个好成绩给你们看。
中考成绩公布那天,太阳烤的屋里闷热,父亲坐在我边上说,你别紧张。我歪着头,眼神坚定的回了句:“我才不紧张,肯定能考好”。
后来我听妈妈说才知道,他提前一天请好假,就为了陪我看成绩。
紧张的人,其实是他。
父亲爱我到今天,我却怨了他七年成绩当然理想,我拿着成绩单笑得灿烂,他看看了说:嗯,“上了高中也得好好学。”
我瞬间没了兴致。
努力了一年,为了最后拿到让父母欣慰的好成绩,每天努力到深夜,比别人笨,付出的努力定要比别人多,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
不甘心,那个暑假我一直不甘心。
最后选了一所美术高中,他来送我,走的时候塞到我手里几百块,说了句:“别太累了,学不会也别勉强自己。”
我看着他走出学校的背影赌气,我得学出个样子来给他看看。
高中三年过得很快,也很难。那所高中大神云集,像我这样的没有一点美术功底的人想跻身前列几率实在太渺小。
我不知道自己那三年有多大的毅力,甚至现在想起来都可怕,那个满脸颜料和铅笔灰的我,连续三年一直是年级前十。
没有别的指望,就是为了每次月考回家给父亲一个满意的成绩单,为了他能开金口夸我一句。
我等了三年,他从未表扬过我一句,只是说:“还可以,好好学就行。”
可我要的,不是还可以啊。
那时候孩子气的我还剩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高考。
我知道三年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也知道自己肯定能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给父亲打电话:“我考上了,浙江的那所一本,全国百强。”
我语气坚定,仿佛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在对手面前亮相。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回了我一句:“嗯,我知道了。”
我是有多不受他喜欢。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
父亲爱我到今天,我却怨了他七年后来,我便不赌气了,可是和父亲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因为我知道考得再好他应该对我也就这态度了。
今年是考上大学来浙江的第三年,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哭哭闹闹,也没有机场高铁站的生离死别,父亲只是每次把我送到高铁站,跟我说句:“那么远,照顾好自己,别想高中一样苦学了,钱不够就给我打电话。”
每年两次开学,他去高铁站送我都是一样的场景,相似的话。每次我看着他从进站口离开,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我不知他对我是怎样的感情,骄傲吗?应该不会有。毕竟从小到大他对我的表扬少之又少,不管我多努力,都放不进他眼里。
今年寒假我终于忍不住问起妈妈:“你觉得我考的这所大学怎么样?”
“挺好的,我和你爸脸上都觉得有光,也没辜负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我爸也这么想?”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不,你录取结果下来那天晚上他都没睡着觉,第二天你找他一天没找到你还记得吧,那是高兴的请朋友吃饭了。”
“不可能,那为什么他不表扬我,也不说我考的有多好!”我满脸怀疑。
“浙江啊,离家太远了,他不放心你一个人。”
那天,听妈妈陆陆续续的讲,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误会父亲了。
我一直疑虑和怨恨他,从不表扬我的成绩。
其实他是不在乎我考的好与差,就算我是个差学生,也能是他的好孩子。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我怨了他七年,他爱了我七年,当然不止七年。
从那天起,我知道父亲不是冰山,而是大地。我也终于明白,那个表面不带任何表情和语气的“还可以”,背后到底掺杂着多少欣喜与骄傲。
现在我时常想起父亲送我时离开的背影,走的总是那样匆忙和慌张,以前总以为那是为了赶上回家的车,现在想想,大抵是不想看到我离开的样子,所以选择自己先走吧。
我大概真的是个够笨的人,七年的时间用来埋怨和赌气。
可是岁月残酷的就在于这里,我知道我错了,它却不给我任何赎罪的机会,追着,赶着我往前走。但是啊,岁月最美的地方也是在这里,我永远回不去,不能回到七年前,向父亲,也向赌气的自己说一声抱歉,但我还有余生,让自己变好,也陪父亲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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