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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姐在我朋友圈评论区留言了好几回,都说想来与我聚聚。
认识李姐时,是2003年,我22岁,李姐29岁。李姐个子娇小,皮肤白皙,一头长发,顺滑乌黑,长期扎条马尾。走路时,马尾辫在后面左右摇晃。她除了笑起来眼角泛起的鱼尾纹外,其它真看不出年长我几岁。
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不经世事。她像个姐姐般的照顾我,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中。只记得她那时已有个她深爱的男友。男友大约也是很爱她的吧,他们早已同居。
只是公司里认识她的男同事,都特别羡慕她的男友。原因就是李姐对他太好。生活上把男友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们租住的小屋,李姐带我去过一次。仅有十来平方的一个单间,除了一床一桌,还仅有一个简易衣柜。做饭都是在外面楼梯间过道里。
因为那时的条件都不太好,像我们做一般销售业务员的工资也只有1000元左右。所以,这样的居住条件,并不算太差。小小的房间里,被贤惠的李姐布置得非常温馨。
她男友,我们叫他赵哥,长得像某个明星,英俊帅气。
公司里有个领导只年长我几岁,他非常替李姐感到不值。说李姐对他男友太好,男友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收入不稳定,都是李姐在养他。
李姐平时特别喜欢开玩笑。整天都嘻嘻哈哈,看起来特别乐观开朗,生活简单幸福的样子。对于她养男友这一说法,并不在意。
后来离开那个公司后,李姐把她藏心底的秘密向我透漏后,她正式从前同事变成了我的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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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她跟很多农村女孩一样,都走上了外出打工几年,再回家相亲这条路。
21岁那年,经媒人介绍,认识了第一任老公。那男人家里经济优渥,做着小生意。但是男人自身条件并不好,尤其是油腔滑调,看起来不务正业。家里人都不同意。
但是每次他们约会,他就对李姐很殷勤,把她哄得特别开心。一次醉酒后,李姐成了他的女人。李姐非常传统保守,即便交往一段时间后,觉得他也不是理想人选,但是认为既然生米煮成熟饭,也只有认命。所以哪怕全家人反对,她也决然地嫁给了他。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她的父亲气得丢下了这句话。
婚后不久,李姐就怀孕了。她想着有了家,有了孩子,男人总会成熟懂事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事实却是,在她怀孕期间,老公出轨了。等她知晓时,孩子才出生几个月。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她默默吞下了苦水。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给娘家人诉苦,让娘家人来撑腰。
她哪有脸面告知父母这些。当初是自己做出的抉择,再苦再难只有自己面对。
她说为了让孩子的童年过得快乐无忧,没有心理阴影,每当爸爸深夜不归时,她只会告诉孩子,爸爸工作太忙,经常出差。
孩子四岁多时,老公的风流韵事早已传到了娘家的村里。父母哪里坐得住,硬是把她拉回了娘家。
马上跟那个“畜牲”离婚,我跟你妈可以养你一辈子。父亲如是说,给足了她安全感。也许是她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孩子也几岁了,上幼儿园了,奶奶照顾得也很好,让她放心。她同意了离婚。带着孩子不好再嫁,她终究没把儿子带走。
回到娘家几个月后,她在家里呆不住了。于是终于说服父母,她只身来到了昆明。只因这里有她一个村的发小在这里做小生意。
她很快找到了一份门槛低的工作——业务员。三个月后,她和另一位男同事——赵哥,业绩都并列前茅。领导请优秀员工吃饭,她就坐在赵哥的旁边。她只记得那时他俩为了敬领导和同事,喝的酒比吃的菜多。
宴席结束,领导安排由赵哥护送李姐回家。谁知一出酒店,赵哥在马路边就吐得天昏地暗。体贴的李姐,自然递给了他纸巾。
赵哥酒后,一时松懈下来,变得多愁善感。哭哭啼啼诉说着自己的前女友,眼见着都要结婚了,最终嫌贫爱富,跟了一个有钱人走了。
这顿时又勾起了李姐的伤心事。她也忍不住说出了她那段不幸的婚姻。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的情愫暗然滋生。
就这样两个同样受过伤的心越靠越近。
我认识李姐,已是她交男友半年后。
再后来,赵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离开了昆明去了外地。她自然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一同前往。
3
后来与李姐多年不再相见,只在朋友圈打打招呼。偶尔微信聊几句。
知道她与李哥如愿以偿,修成正果,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幸福圆满。再后来,两人纷纷离开那公司,回李姐老家城市创业。
生意应该很顺,异常忙碌。
我也结婚生子,搬家。新家有个小院,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花草繁茂。特别是春天,院子拱门上,那一树月季红得胜火,爬满了拱门,浪漫非常。我忍不住拍个视频随手发了朋友圈。
这时,李姐突然在下方评论:太美了,空了来你院子喝茶。
啥时候有空?一看几年不在朋友圈冒泡的李姐,突然出现,我异常激动,赶紧问了一句。
哈哈,退休后!评论区的李姐还是这么爱笑。
那够得等。我内心无奈,但是回头一想,那话也不无道理。别说与她不在一个城市,就算同一城市的老同学,结婚生子后,想约着见一次,都不容易。今儿不是这家孩子周末要上兴趣班来不了,就是那家老公周末出差了,或者又是哪家孩子生病了。总之,人到中年忙成狗,真不是夸张。
所以,能再见李姐,估计真得她两孩子大学后,她才能抽身回来吧。
4
前两天,她突然跟我说,她和老公一起回昆明了。
为啥突然回来了?我问道。
她支支吾吾,大概意思是临时回来办点儿急事。路过我们当初上班的地方,忍不住给我发了信息,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
“我们见见吧,太想你了,难得你回来。”我提议道。
好几分钟后,她才回了我信息:“好吧,不过别去你家,就约个咖啡馆坐坐吧”
也行啊。只要能见面,这又有何妨呢。
我赶紧穿衣打扮,收拾好自己出了门。想着李姐多年生意下来,一定经济优渥,保养得甚好。再低头看看自己,还是那个简单朴素的模样,只是额头还多了几道细纹。
按着她发送的定位,我很快打车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小巷深处的咖啡馆。如果不是定位和导航,我是实在不容易找到这里来的。
来到门前,看见“心安即故里”几个大字,觉得心里特别安稳。
走进咖啡店,里面特别安静,看见大厅里人倒不少,但是都没怎么说话。看手机的,看窗外的,看书的,就是没几个聊天的。我向各处张望,终于看到最靠里的窗户座位里,有人朝我挥手。我本来近视,又多年不见李姐,只是猜测那应该就是李姐,因为高矮差不多。
我微笑着朝李姐走去。
刚坐下,李姐就示意我不要说话。
李姐压低嗓门对我说道:“你听我说,今天店里很不正常,我估计被跟踪了。”
“他们为什么要跟踪你?”我不解。
看事情不得不解释了,李姐终于给我讲了他们这几年的经历。
原来,刚开始几年他们生意真的很顺,也挣了些钱。在城里买了大房子,两孩子还读了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
可是后来疫情到来,时不时封城,店里生意每况愈下。店里雇的工人的工资都难全额支付。因为前不久,他们才开了分店,投资了一大笔,两处店面光每月租金都不少,又把前几年赚的钱大部分压在了新店上。所以,雪上加霜。
这时候赵哥一朋友介绍了一项目,不需要投资多少,也不用找店面请工人,只是中间穿针引线下,就有不菲的回扣可以拿。至于具体啥业务,赵哥并没有详细告诉李姐。只知道,两孩子9月1日急需交学费时,赵哥及时拿回来10几万,解了燃眉之急。
见她老公还是每日去店里照常工作,也不愿告诉她到底啥项目,她也疑惑过。但是,多年来,她始终在老公面前扮演的是绝对相信他的角色,也没有多问。只是提醒他道:做啥项目都行,但是不要触碰法律的底线。
后来又陆陆续续拿回来一些钱,两个店才勉强支撑到今天。但是前几天赵哥突然对她说,我们去昆明待几天吧,我想给自己放个假,这么多年一直忙碌,太累了。
她才狐疑地问道:“是出啥事了吗?”因为赵哥从不舍得丢下两孩子,自己去度假。这次好奇怪。
赵哥才不得不说,那个项目出了点儿事,中途有人在正常的货物里加了许多不该流通的东西。所以,警察正大力抓捕相关嫌疑人员。我们去外地躲躲吧。
李姐听完,脑袋“嗡”地炸了,忍不住指责道:“你不光是害了自己,你还害了我和孩子呀!”
但是事情已发生,再多说也无益。只好连夜来了昆明。
这时候李姐怪起了自己:“本来好好地,我也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跟你聊几句。一聊就约了见面,我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没那么快被发现,谁知道一来咖啡店就觉得气氛不对。看来我们行踪早暴露了。”
她说,要是他老公不幸入狱,她必须想办法逃走保全自己。因为家里大女儿正是高中,小儿子也正好六年级,都是关键时期,不能影响孩子。
我听她说完,内心深深自责。“李姐,你会不会埋怨我,主动跟你约见面。不约你,也许你们就没那么容易被跟踪。”
“说完全不怪,是不可能的,起码赵哥还是会有点儿怨气的。但是事已至此,是我们犯错在先,也怪不了任何人。”
说完她握了握我的手,说去下洗手间。她包都没挎,朝洗手间走去。谁知道她一离开座位,两名便衣便跟了过去,很快摸出手铐拷住了李姐双手。
然后坐我们旁边桌的赵哥,也被带走了。
只剩下我呆呆地坐在咖啡店里。
我自责内疚,又为朋友一步走错,一时糊涂而叹息不已。又感觉我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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