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鬼却不能行动自如,也是件挺稀奇的事。
我现在正站在自家的阳台里,隔着窗户往外望。外面黑黢黢的,像是被谁打碎的砚台,里面的墨汁淌了出来,染得到处都是。
我伸出手,指尖顺利的穿过了纱窗细细的网格,然后在距离玻璃一条指甲缝的地方停住了。
果然手指穿不过去了。
我平静的用指尖轻点。按道理鬼应该是没有触觉的,可当我想碰触玻璃的时候,却能够分明的“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挡。
我感觉不到它是冷还是热,是光滑还是粗糙,但是我知道它存在。这个念头就像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样自然而然的出现在我脑海里,不知从何而来,也消抹不去。
不仅仅是窗户,还有门。1个小时前我想跟着家人一起去医院,结果走到大门口就发现自己出不去了,不论怎么敲怎么打都毫无反应。我退后几步,想一个冲刺撞出去,结果直接被反弹穿过客厅的墙摔到了爸妈房间的墙上。
懵然之时,却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已经站在了病房的门前。
听得见,看得见,却动不了。一个透明的木头人。
我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呆了多久,只知道家人走了,张警官打完电话走了,在自己身体里穿来穿去的医生护士也走了。
天花板上的一盏顶灯突然闪了起来,我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再睁开眼却发现房门刚被打开,爸妈疲惫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我站在之前失去意识的地方,爸妈房间的墙边,仿佛一直现在那里,从没动过。
我试着晃了晃胳膊,发现“木头人”的咒语已经解除了,又可以动了。
我绕了房子一圈,门窗还有一些靠外的墙壁都穿不透,但只要在屋内我却可以随意的飘来飘去。
“真奇怪”,我一愣,这话不是我说的啊。
妈妈正支着头坐在餐桌旁打电话,疲倦和担忧刻在了她保养良好的脸上,竟似生生的老上了几岁。
“我知道了,谢谢赵老师,我再想办法联系联系别人吧。”
“怎么样?”,看她挂了电话,安淮赶紧凑上去。
何玫用手捂住了眼睛,第一次觉得房间里太亮了,刺得她都要流出泪来。
“赵老师说今天不是小然值日,学校是按时放学的,教室里也早没人了”
安淮有些哑然,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何玫的肩膀。“没事的,可能小然出去玩了呢。”话还没说完,尾音就自己降了下去。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何玫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湿漉漉的手顺势在衣服上擦了擦,“我给她的好朋友打电话,问问看有没有见过她”,手指一滑就点开了通讯录。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没有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名字呢?
通讯录被不停的上下滚动,已经到了根本看不清字的地步。
“小玫!”安淮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别慌,越慌越找不到,我们慢慢来啊,一定有的。”
何玫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来自己三个月前换新手机的时候做过一次清理,恐怕那些电话因为不常用,被自己当陌生号码删掉了。
这几日都在下雨,可这雨水一停,独属夏天的热就等不及的卷土重来,餐厅里更是因为没有开空调,闷得人背上都起了层薄汗。
何玫却觉得冷,非常冷,冷气从她的脚底窜起,然后慢慢的蜿蜒在自己的血液里,途经的地方都快结了冰。
她清楚这些冷气的终点在哪里——她的心。
“妈”,一声低低的男声穿来,何玫打了个激灵,扭头的时候下意识的挤出一抹笑来,“何何你怎么出来了?再去休息会儿吧?还是你肚子饿了?我去给你拿个玉米。”
“妈!”,安何又加大音量喊了声,“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何何,你别闹了,我们正在愁你姐的事情呢,你能不能给我们省点心……”
“就是关于安然的!”安何不耐烦的插话,“你们到底听不听!”
“关于小然的?那你还不快说!”
安何咬了咬嘴唇,此刻他反而有了些犹疑,可对面母亲的神色已经焦急得让他觉得有些怕,“……刚才在医院里,那个出车祸的女孩……我认识……而且她戴的发箍……是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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