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好女孙兰香(下)

作者: 紫湘Via | 来源:发表于2023-10-27 16:38 被阅读0次

少平信的大体内容如下:

亲爱的妹妹,说心里话,我原来对你不抱什么大的希望。我想你一生能有个温暖的家庭,不要像姐姐……

“现在我越来越看出,你的天资比我和大哥都高。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而且我从你的来信中,看出你已经对人生在较高的层次上有了觉悟。”

“这使我非常激动!我感到。人的一生总应有个觉悟时期(当然也有人终生不悟)。但这个觉悟时期的早晚,对我们的一生将起决定性的作用。实际上就是说我们应该做什么人,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道路。”

“我们出身于贫困的农民家庭——永远不要鄙薄我们的出身,它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将一生受用不尽;但我们一定又要从我们出身的局限中解脱出来,从意识上彻底背叛农民的狭隘性,追求更高的生活意义。”

“首先要自强自立,勇敢地面对我们不熟悉的世界。不要怕苦难!如果能深刻理解苦难,苦难就会给人带来崇高感。”

另外,看过一则消息,“对我们很有启发:有位美国总统的女儿为了不让父亲供养她上学, 自己便利用课余时间到饭馆里为人家洗碟子赚钱……二哥这样说,不是逼着让你也去自己谋生!相信我每月的十块钱一定准时寄给你……”

这封信引起了兰香强烈的震动。她在心里慢慢揣摩二哥的这些话。

“她内心非常激动,似乎多少年一直堵在眼前的一片朦胧的云雾,突然被阳光撕开并被大风吹散,使她看见了生活无比广阔的地平线。”

她现在对二哥少平也产生了一种崇拜的感情,就像小时候她崇拜大哥少安一样。这并不是说她现在不尊敬大哥了,而是她渐渐认识到大哥和二哥不一样。

她明白,大哥因为文化程度低,从小又压上了生活的重担,只能和大多数农民一样为实际的生活问题而操劳。现在,大哥办起了砖厂,她在心里为大哥感到骄傲。她希望他发达起来,她清楚地知道大哥受过怎样的苦啊!

另外,也正是因为大哥翻了起来,村里人才不再小看他们一家人。她的内心也踏实了许多,在同学们面前也不那么自卑了。

可兰香又清楚地知道,大哥现在和他们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一家人,他有他的小家庭要顾。虽说大嫂也是一个十分好的人,但分家后当然要维护自家的利益,这也很正常。

就是互相帮助个什么,也要明确这是两家人之间的互相帮助,而不能再是一笔糊涂账。正因为如此,她前不久才没有接大哥的五十块钱,她知道大哥肯定是瞒着大嫂给她的。若是大嫂哪天知道,说不定要和大哥闹架的。

她不希望看到他们闹架,这并不是说她就不需要这五十块钱了。实际二哥每个月寄的十块钱只够她勉强维持自己的伙食,其它的花费就十分困难了。平时,她连一场电影都不舍得看(一场电影一毛钱)。

眼下,兰香惟一的愿望是买一件短袖衫,马上天气就要大热了。可一件好一点的短袖衫要十几块钱,她既不能拿大哥的钱,也不愿意再向二哥开口,她绝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大哥走后的第三天,她们班上有一位女同学患了急性盲肠炎,在县医院动了手术。班上的同学们都先后去医院看了,她也打算去一下。可是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她正准备去街上买点食品,没想到金秀早已经买好等她了。

兰香的好闺蜜金秀现在也长成了一位漂亮的大姑娘。“金秀是另外一种漂亮。她比兰香个头低,但身材匀称而丰满,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温柔而多情的波光。她的学习虽然在班上不是拔尖的,但门门功课都很扎实。”

“金秀和兰香一直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关系,像一对亲姐妹。金秀已经确定要报考省医学院,而兰香对自己报考的学校和专业心中还没数……”

她们一块相跟着来到医院,金秀在病房里呆了一会说她父亲让她去个熟人那里送封信,就先走了,兰香留下来陪着同学拉了会儿话。

兰香从病房里走出来时无意中看见,医院不远处的地方正在箍一长排窑洞。她想起二哥在黄原就是干这活的,就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她看见石匠们都光着膀子,有的在凿石头,有的在背石头。墙头上立着高人一等的大匠工,不时吆喝下面的小工送这运那。兰香突然发现,扛泥包的大部分是一些女孩子,而且她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从农村来的。

她很好奇,就向其中一个扛泥包的打听。那女孩说她们是这城里的待业青年,扛泥包一天能赚个一块半。

兰香动心了,她们和她年龄差不多,一天就能赚这么多钱。她能不能也来干呢?但白天不行,不知晚上可不可以。那女孩又告诉她,这个你得问工头,匠工们晚上倒还是干活的。

兰香看了看远处那个抽黑棒卷烟的工头,心头已经做了决定。二哥说得对,要自强自立。她一家子都是吃苦干活的人,她干点活又有什么呢?人家美国总统的女儿都……

兰香身上具有老孙家的那种倔犟劲,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害臊。于是她直接走到那位站场工头的面前,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愿望。通过沟通,工头答应她晚上可来干两三个钟头,给开五毛钱工资。

就这样,兰香既高兴又激动地离开了医院。她猛然觉得自己长成了大人,她惊讶自己竟敢作出如此大胆的抉择。

可是高考临近,她只打算做一个来月活,够买一件短袖衫就行了。想想如果能用自己赚的钱来买一件衣服,穿着不是更有意义?

对于那些揽工男人粗言俗语的伤害,她也自有一套对付办法。她一开始就把所有做活的人尊敬地称为“叔叔”、“大哥”,先把他们捧到“人”的位置上,这些人一旦你尊敬他,他也就不会牲口似的对待你了。

扛泥包对于兰香来说并不轻松,她常常累得腰酸背痛。每晚下班后,她先躲进医院的女厕所里,换下那身脏衣服,然后就穿过夜晚清冷而空旷的街道向学校赶去。

“一个人行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她常常会仰起头来,眨巴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迷惑地瞭望着暗蓝而幽深的天空,瞭望着那一轮皓月和满天繁密的星斗,陷入到了深远的沉思之中。”

每晚都重复着这样的路,某一夜她猛然想,她将来一定要乘宇宙飞船到太空去!不知中国有没有与此有关的大学?她要去问一问老师——如果有,她就一定去报考!

就像众友友们说的一样,兰香有这么好的两个哥哥做榜样,又有一位明理、开通的老父亲,自己又肯努力、上劲,真真是这世界上最幸运、最好的女儿!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四,第二部第四十三章读书笔记,总第5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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