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彩虹

越用力阻止，咳嗽越严重，靠墙坐在床上的a不得不放弃了挣扎，任由其肆意的到来，原本灰黄的脸现已胀红，眼睛干涩而刺痛，喉咙似被砂纸划过百次，胸中则有百千只小虫在上骚动。往常早早休息的他，因为肺炎折腾到午夜，这时的他越发的清醒了。又一阵急促的咳嗽过后，看着手中纸上染上了红色的血丝，心中不由的后悔。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感冒，却因为坚持熬夜工作而恶化。不过自己真的有其他选择么，a心想。现在这份工作是托导师的关系好不容易找到的，领导是导师的同学。同期在散伙饭上无不表示羡慕，自己一开始也相信，当地户口，高额的住房基金，以及长久稳定的工作状态，甚至因为感到比他们优越而窃喜。然而，仅仅入职一个月，a就已后悔。

a发现领导是一个工作狂，从来不会正常下班，晚一两个小时是常事，这本应该只是他个人的事情，但第一天到了下班时间，a已经收拾好准备走的时候，却听见周围没有动静。不只如此，周末他也会经常自发来加班，许多同事为了讨其欢心，亦逼着自己效仿，无形间形成了一股压力。大多数老员工都被这无间歇的节奏拖垮，因为久坐而换上颈椎病，腰椎病，因而用第一个月工资买一个好的人体工学椅成为了传统。

习惯了学校自由的a自然无法适应，于是成了领导批评的典型，而这些说辞中最令a难忘的就是前辈x的例子。x早a五年入职，虽无大成绩，但十分安分听话。一天，他父亲病危，但领导却安排给他一个急活。a看到他在走廊里皱着眉打着电话，来回走动。x来到领导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听到他在里面痛骂自己同事，原来同事孩子出生请了假，结果忘了给领导准备开会演讲稿，于是一年奖金没了，原本的升职机会也被压了下来。同事原本很高，一米八，被骂出来时，一米七的x却感觉与他等般高。x默默走回座位。后来领导知道听闻其错过父亲最后一面坚持工作后，把空出来的升职机会给了x，并在每次开会的时候拿出x的例子做榜样。因为x是师兄，所以蛮照顾a，经常带着a出去吃饭，也就在x酒后得知了其心里话。x摸着鼻涕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有能够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他愿用现在的一切去交换。不过，第二天的会上他依旧笑嘻嘻的听着领导夸他。

自己刚开始的生病的时候，准备请假，但脑子里自己跟x在争吵，自己的声音说，要珍惜机会，要拼搏，要奋斗，要用青春换取光明未来，而x则说，命最重要，没命哪有未来。但也许是因为年轻，总是幻想着用热血销蚀所有挡路的石头。

感到身体已被自己的意识浸毒至深，明明疲惫至极，却被脑中的自我挟持，一种自我毁灭感正在腾腾升起。一定是脑子烧坏了，开始了胡思乱想，a自言自语到。随即想靠思考工作来驱散这些萦绕在脑子的瘴烟。想到明早七点中的会议，需要早早把材料交给领导，设定的六点的闹钟。看了看表，2点，眨了下眼，6点10，6点10！意识到睡过的a焦急的穿好衣服出了门，刚关上门想起没有带材料，只得返身，a因此越发急躁，因匆忙而遗忘的咳嗽卷土重来。电梯也不给面子的一层层的停住，很快响起了超重警报，汗味与香水味添填满了剩下的所有空间，a感到自己仿佛浸入水中，无法呼吸，电话突然响起。

“到哪了，他妈快点啊，跟你讲，6点半出现在我办公室！”

a没有来的及说一句话就被领导挂断，紧贴身边的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a愣了几秒，突然觉得一股热气顺着脖子窜上头顶，脸上先是一阵湿润，接着一股清凉感让a冷静了下来，才发现自己冲出电梯正在楼梯上奔跑。

为了方便上班，a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价格不菲，但当初租的时候想着能够省下不少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就说服了自己，结果事实上在家的时候只是睡觉而已。平时从家到公司走着需要二十分钟，骑车要十三分钟，奔出楼时已经六点20，来得及，a心想。打开自行车，开始飞速的骑行。

“操，长点眼，没看见是人行道么。”通往单位的公路只有狭窄的自行车道，许多电动三轮喜欢插进来，很容易就堵了起来，a只得在公路和人行道上不断穿行。

“来得及，来得及”a不断默默念道，但领导狂怒的形象却盘踞在脑中，只不过这次的受害者不再x的同事，而是自己。

最后一个红绿灯，过去就是单位了，只是突然红灯。a左右两盼，没有车，就径直往前冲。

a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但却飞错了方向。落地后才感到疼痛从地面传来，然而a却感到疼痛慢慢变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让心口痒痒的。a挣扎的站了起来，想往单位门口走去，却一头栽倒，才发现自己的左脚与右脚朝向相反的方向。a双手趴着地往人行道上爬去，并不在乎粗糙的地面划破双手。想路边的围观者伸出手，想要求其帮助，但刚一张嘴就感到胸口一阵奇痒和一股暖流，鲜红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口中涌出，围观的人恐惧的四散开去，有被血污沾染到的女人发出了尖叫。a却更加挣扎的向人们爬去，他感动恐惧，他不知为何有那么多的血喷涌而出，没有止境般，越来越急。突然a觉得听不到周围的尖叫只有水声，眼前的景象也蒙上了一层血色，鼻子也塞满了血液无法呼吸。渐渐的，a躺了下来，看到自己喷出的血幕在阳光中画出了彩虹，可惜只能看到一个颜色，这是a最后一刻所想的。

今天领导因为a没有出现而出了大丑。整个办公室安静的只有办公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努力假装努力工作，没有人想当那个点燃炮仗的人。最尴尬的应该的午餐时间，领导向来喜欢所有人陪他一起吃饭。与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坐在一起的滋味绝对不好受。x打饭花了点时间，回来就发现只剩领导旁边的位置，只得硬着头皮坐上去。

碗筷声，咀嚼声，令气氛更加难以忍受。x忍不住开了口。

“新闻上说今天上午咱门口撞死个人诶，可惨了，被撞了两次，第二次从脖子碾了过去，当场就挂了。”

“啪！”领导筷子很响的摔在桌上。“真他妈晦气，难怪这么倒霉，真他妈希望死的是a这小子。”

碰了一脸晦气的x默默地闭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