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雪山——云南最高峰,藏区八大神山之首,从来没有人能征服的卡瓦格博,中国境内唯一一个被列入地方法律禁止登山的地方。
这是我在来到德钦之前,对梅里雪山仅有的认知。
出发前的我,内心崩塌的碎碎的,希望来到神山,希望找到自己,重建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找回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这时候,我真的需要神迹!
可究竟什么是神迹?神迹又在哪里呢?
在我面前的梅里雪山吗?
我们从香格里拉出发,原本的计划是一天时间要赶到雨崩村,但是我们到德钦之后没有选择包车,而是等待了两个小时当地班车去往西当村,也因此没有赶上后面的行程。我们在等待去西当的时候吃中饭、买哈达,向当地人请教去敬拜神山的各种问题,不管是佛教用品店的老板娘,或者经营藏餐的小餐馆老板,都好热情的给我们解答神山的各种徒步路线,解释这个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和困难。
在从香格里拉去西当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感受也最多,和对丽江的感觉完全不同,最主要的变化在于:在与当地人的接触中,沟通交谈的所有气氛和感觉都不一样,当地人那种单纯和质朴的气质非常自然的散发出来,觉得他们并不被金钱和欲望所打扰,内心里充实而宁静,说的所有话都是不带任何目的且自在自得的状态,他们说话的态度诚恳,却不是对陌生人诚恳,而是对他们自己内心的诚恳!每一次这种感受的加强都在挑战我对世俗的认知。这种矛盾的感受和交流过程把我此行的目的一次又一次洗刷,我究竟为什么来梅里雪山?我真的信神吗?
我们到西当村以后,已经没有车可以通往雨崩村,在当地客栈老板的口中,才知道有交通管制,这是我和朋友此行唯一一次不达预期的行程。
和在客栈一起住的一位司机师傅聊天,他说这几天天气都很晴,我们要是在飞来寺或者雨崩村估计都能看到日照金山。可是我们遥望着对面山顶的飞来寺和藏在大山背后的卡瓦格博,很无奈。藏民都说,要看到神圣的卡瓦格博不止是需要运气,更需要的是虔诚!
当晚我在西当的客栈房顶再次仰望星空的时候,孤独彻底袭击了我,是因为我不够虔诚吗?是因为我对神抱有怀疑吗?是因为我对神的敬拜太少了吗?还是只是攻略没有做好?
就连产生这样的疑问在日常生活中也很不常见,不是吗?谁会在孤独的时候质疑自己与神的关系呢?
第二天客栈的老板帮我们拦到一辆顺风车,我们终于可以进到雨崩村,从西当到雨崩的路况非常糟糕,全四驱车才能翻过那个垭口,我坐在车的副驾驶位置感受着那份颠簸,比在虎跳峡骑马还要严重的颠簸!
与这一段车路相伴的有盛开的杜鹃花,有美丽树挂的松树,有无数的经幡引路,有司机大哥的藏族神曲,有近在眼前的神山!以前藏民朝圣的转山路是不通汽车的,所有到雨崩的路都需要步行,如今已经可以通车进入,我很惊叹,没有一丝一毫觉得这是科技与金钱的力量,而是不自觉地开始学着双手合十,感谢神山,与所有遇到的人说:扎西德勒!
我们刚到雨崩的时候,遇到三位从甘肃来的驴友,建议我们一起先去冰湖,来回17公里左右,住一晚,第二天去神瀑,距离更近,然后可以继续徒步到尼龙,这样做体力的安排比较合理。
于是第一天去往冰湖的徒步开始了,前面从雨崩上村进入爬山的路很好走,我们五个人还有说有笑,感觉是用游山玩水的心态在看风景而已。进入爬山的路以后,他们三人就体力不支跟不上我们了,我们在等他们的过程中渐渐只能闻其声而不见其人,最后沟通的时候其中一个大哥说:“你们俩简直变态!”
我简直是太开心了,居然也有人称赞我的体力是“变态”级别,感觉在虎跳峡丢下的面子突然挣了回来,人嘛,知道高山仰止,也不用妄自菲薄!想起在虎跳峡遇到送手仗的小伙,就觉得很暖心,对此后更长的徒步之路也更有信心。
去往冰湖的路途,总的路程有三段,第一段我统称为爬山的路,比较陡,海拔高度至少3000米左右,也是比较考验体力的一段;第二段我认为是从观景台到大本营,基本是平路或者下坡,很短,风景无敌;第三段是重新登高去到冰湖,相对第一段路是轻松的,沿途都是盛开的渐变色杜鹃花……
在爬山中途有个休息的亭子,里面有十几个韩国游客,我一个人去坐到条凳旁边,也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在他们要起身继续走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去找他们问路,三脚猫的英语也还是和他们的领队大叔聊起来……
韩国大叔一开始以为我和朋友是高中毕业生,我心中窃喜!!他看上去非常亲和,登山的装备也很专业,又有共同的目的地,路上就和他越聊越多。他们一起来的十几个人是小学同学,认识超过50年了,大叔今年63岁,会英语、日语,认识繁体字,去过很多其他国家,也来过中国很多次……真的是厉害的,内心里虽然有点一知半解,但是简单沟通以后对大叔就产生了敬佩之情。
此后走走停停都多次遇到他们,在观景台还和韩国大叔大婶们一起合影。
满是冰川的山峰就在面前,高耸入云,巍峨壮阔,白色的冰面反射着阳光,森然冷峻,蓝天也只是陪衬,云朵为它装扮,那神的面容时隐时现!仰望着祂,我是如此的渺小,只能敬拜,别无他求。
我们沿途能仰望的山峰,并不是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按照藏民的说法,仅仅是卡瓦格博神的右肩膀而已,但是其壮美和雄伟,已经深深的震撼了我的心灵。一步一步地迈向雪山,往海拔接近4000米的冰湖前进,沿途的风景极致的美丽,先是几人才能合抱的巨树组成的原始针叶林带,树根中空都足够盘坐中间,接着逐渐就能走到高原草甸,溪流清澈、野花香气四溢,有牧民放牛、有蝴蝶飞舞,最终是成片的冰川和冰湖,冷峻而肃穆……
徒步神山之中,还有一件非常震惊的事:沿途之中没有一丝垃圾,连任何可降解的食品残渣都没有,这份自然的纯净既是神山本身的圣洁,更是所有人保护自然之心的圣洁。
震撼于冰湖神山之美,我在冰湖边停留了很久,景区对游客的开放区域只能到此为止了,我心心念念的神迹是不是就是冰湖呢?是不是就是这份对美景的赞叹呢?答案似乎近在眼前,但是依然觉得琢磨不透,像神山的面容总是隐藏在云朵之中……
开始往回走,在可以看到冰湖的一个小平地上又遇到了韩国大叔,他们才攀登上来,又见到我和朋友,很热情的拉着我们说话,击掌庆贺终于抵达终点。在说话的中途,韩国大叔用登山手仗指着神山中间的冰川似乎在数着什么……
突然另一个也正在观景的游客用斥责的语气问我:“你是他们的导游吗?”,我说不是,他稍微平和一下语气说:“赶紧阻止这个外国人哦,绝对不能用登山手仗指着神山说话,这是对神山的不敬,会触怒神灵的。”
我霎时一愣,赶忙阻止韩国大叔,也不知道是否翻译清楚,语言都凌乱了……
那名游客见我心领神会,说起来一件事,想要印证触怒神灵的后果。我们站在那个小土堆上,面对着冰湖和神山,他开始娓娓道来:“1991年的元旦节,中日联合登山队来攀登梅里雪山,本来他们都已经快要登顶了,但是当地藏民非常反感,认定他们会触怒神灵,几万的藏民信众和喇嘛,自发的在飞来寺那个地方烧香念经祈福,几天几夜跪拜不止,祈祷他们不能登顶。后来果然传来坏消息,17个登山队员一夜之间消失了,成为了未解之谜,这个事情是当年记入世界登山史的最惨烈的灾难,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们的尸体才被发现,到今天都还不完整……梅里雪山是经历过很多登山事故才逐渐成为中国境内唯一一个不允许登山的地方的。”
这是我来到神山第一次听到梅里雪山登山事迹的故事,听完这些山难的故事,感受到登山精神和当地文化信仰如此强烈的冲突,我的眼睛很湿润,控制不住的流泪了。
这真的是神迹吗?我真的信神了吗?我愿意去相信山中有灵了吗?
回到大本营,朋友非要躺在草甸上睡一觉,还让我不要打扰他。雪山是那么美,空气是那么清新,草甸是那么绵软,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此生,我也是甘愿的……
放空心灵坐在草甸上,不一会儿,一只牦牛朝着我们走来,越走越近,它边走边看我,朋友在旁边用帽子盖住脸像是真睡着了,我不想吵醒他。牛儿越走越近,看着它的牛角我有点害怕,但是它就那样看着我,也不走,我也回看它,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起身跪在了草甸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朝着牦牛磕了个头,再起身看见它,它又看看我,终于悠悠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究竟怎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和朋友说我给牦牛磕了个头,牦牛才走了,他只是笑得前仰后合走不动路了……
下山的途中,朋友让我一个人先走,他舍不得这美景要再休息。等到我下到半山腰,他打电话问我到哪里了,我说我能看到村庄了,而他却跟我说迷路了,让我马上停下找地方等他。太阳已经下山,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手机只有3%的电,我又急又气,坐在一个老树根上焦躁的等待,十分钟过去,茫然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再遇到其他的游客,下山之路也只有一条,他究竟去哪里了?我朝着山上喊话,无人应答……心怎么那么慌!?
终于电话又来了,他问我到哪里了,他紧赶慢赶的追我,已经在村子边藏民养牛的牧场边了……而我,崩溃气急,因为我还在山上!
下山这一路都在问自己,如果去虎跳峡,是因为想实现好几年前的愿望,那么我为什么要来梅里雪山?因为我想看神迹,因为我想通过神迹,找回自己,找到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
当朋友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整个下山的路程真的是很气,但是下山之后我回头再想,把“逆向思维”拿出来看这事,又觉得非常感激,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这样的朋友足以。
他说:对小孩子要过哄,对大人要过激。
我说:从此以后,就算没有任何人陪,我一个人也可以有勇气去任何地方了!
找到这份勇气,神迹就在我的心里生根了!
回到客栈,我百度了梅里雪山的登山大事记,内心里已然随着对神山的敬仰而感动不已,登山队员们牺牲了,“无高不可攀”的运动精神在藏民对卡瓦格博神的信仰面前一败再败,直到永远禁止攀登梅里雪山!
我崩溃大哭,感动泪崩,曾经坚信不疑要自我实现的人生路就像“无高不可攀”的运动精神一样,深深地动摇了,不管去向何方,总要心存敬畏!
当你来到德钦,从开始看到神山的那刻,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来之前我把它叫做梅里雪山,但是真的看到它的时候,我更愿意称呼它“卡瓦格博”,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人与人之间气氛的变化,人与神之间关系的微妙转变。
当神迹种在了我的心里,它就不再是一座山,而真正成为了一尊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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