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
十里洋滩不如梨姑娘六尺身段。
上海的人们总是不厌其烦得在饭桌茶楼里谈论霞飞路的梨公馆,谈论这座江南小楼神秘的主人--梨姑娘。
有人说梨姑娘的身段着实迷人,平日里喜欢裹着翠绿的旗袍,下摆掩不住那白皙纤细的双腿,水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荷包不足的酒客成不了梨姑娘的座上宾,也好着在底下的大堂来上两壶,翘首等待准点总会在阁楼上翩翩走出来的梨姑娘。她总懒懒地倚在沉香雕琢的栏杆上,浅浅的笑着,眼角也不皱一下。看着梨姑娘安静的笑容,大家也都忘了城门三里外的战火纷飞。

梨海棠,一树梨花压海棠。人如其名,梨姑娘艳压群芳,也总不老。一张姣好的鹅蛋脸,平日不施粉黛,最多扑点橘红胭脂,水嫩的脸上寻不见半点皱纹。梨姑娘学着洋人将那长长的秀发烫了波浪卷,偏偏平日不喜打理,任他们自由地搭在肩上,却也别有一番俏皮的情趣。
上海这座三教九流聚集的城市,故事在人群间口耳相传,传着传着也就会加上神神鬼鬼的东西,成了传奇。梨姑娘的故事也是如此。舞女们羡慕又嫉妒梨姑娘,背地里总说她是妲己再世,灾星下凡,命格不够高贵的男人遇了梨姑娘最后总会落得家破人亡。这样的故事却更加勾起了男人的兴致。在这里打滚的男人,谁不是揣了做九五之尊的野心,有了一点钱和地位,就好追求些冒险刺激的事情。东三省大军阀的公子侯英华一支孤军一路从关外南下,杀进上海城。入城那天在梨公馆宴席上第一眼见了梨姑娘就惊为天人,从此便驻在上海。那段日子里,京城里劫来的金银换成了梨姑娘头上的翡翠镂金钗,手上鹅蛋大的钻戒。侯公子白天在梨公馆里的麻将桌上大杀四方,晚上和梨姑娘出双入对,穿梭于酒席间。梨姑娘身穿鸿福缎庄新织的银灰旗袍,胸前绣着金色的郁金香,每走一步胸前的郁金香都微微的颤动。公子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梨姑娘在麻将桌和舞池里也总略胜官太太们一筹。三个月后,侯英华在城外不远的张家港输了仗,座驾被流弹炸碎。当晚梨公馆闭门谢客一天,也算是给侯公子致了哀。
当年梨公馆座上叱咤风云的申城四公子,有的早早成了城外战场上的一杯黄土,有人却升了租界的署长,银行的经理。旧朝遗老,军国,洋人,共党,上海城里的主人换了又换,梨公馆里座上宾也一茬换了一茬,霞飞路上的这座江南小楼依旧是梨姑娘的,上海欢乐场上依旧是梨姑娘一枝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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