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昊,是个铁匠。
二十多年前,我从师父手里接过这门手艺。师父说将来我会遇到两个有缘人,他们会各自从我这取走一件铁器,开宗立派,此后源远流长。
至于我?师父说过,大部分人都是台底下坐着的拍掌叫好的芸芸众生,看着台上演着的别人家的故事,这一看啊,兴许就是二十多年。我呢,不出意外也是这些看客中的一个,看着宗师们开宗立派,闲暇之余有些事迹来做个谈资,谈到澎湃处能多打几块铁,多赚点辛苦钱,二十多年也就这么过去了,青春也散场了,很矫情也很实在。
话说回来,这篇的主角不是我,哪怕这是我写的东西,我也当不成主人公。有些人生来就是站在台中央的,那两个有缘人是,而我不是,一直以来都不是。
丙子年初夏,我第一次见到那两个有缘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稍长高的几岁,年纪也不大,却像那种江湖里成名已久的独行刺客,个性不羁。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矮个子,男人间的喜欢用欣赏这个词语来代替更好一点应该。至于那个高个子,我觉得无感,可师父说他也是个有缘人,我不知为何。
我送了一把作坊里最快的铁剑给那个矮个子,至于高个子,他随手取了我店里普普通通的一把铁剑,似乎是第十三快的,并付了钱。。我觉得他有点赌气,想证明些什么。这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相似,都很倔强,真的,倔强这样的品质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东西真的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他们都答应我,将来等到什么都放下的时候来把剑还给我,那时侯我觉得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矮个子去了东边,高一点的辗转去了西面最大的一个城池。
后来我时常能听到从东边传来的消息,矮个子所向披靡,一时间风头无两。那些个少侠们都打不过他,天下武功,果然唯快不破。
西边那个城池里却没了动静,那个高个子似乎淹没在了武林的浪潮里。
后来,那个高个子渐渐的传出了些名气,可我依旧还是无感。有些人一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能一把抓住你的心,就拔得头筹了,那个矮个子就是这样,也许他都算不上一个好人,但抛开那些琐碎事,他是个伟大的剑客,谁都不能否认。
人在江湖飘,有点名气了都会有个花名,后来我听人说江湖上的人都叫矮个子答案,叫那个稍高一点的曼巴。
辛巳年,答案神功大成,一人一剑屠杀东部三大家族满门,最后一剑西去,杀到当时江湖第一大门派山头上。那一年,我依然在小城打着铁,师父说,这一人一剑杀到江湖战栗的故事很热血,你这样的年轻人要多听听多学学,我立马拍了个掌,很对!
后来,答案这一仗没打赢,对面门派里高手众多,包括了已经名声鹊起的曼巴。师父和我说,这输了没什么,整个江湖都见到了一人一剑的独领风骚,人这一辈子有这么个谈资就够了。
再往后,当年以多打少的曼巴成了门派的支柱,和各方高手斗,什么门派的长老,江湖的少侠,像滋开獠牙的毒蛇,发了疯似的的各处去争勇斗狠。我就说他和他很像,是一类人,骨子里的谁也不服的那种人,有什么拦路烦心的事,一人一剑斩去便是。那几年,我在小城里听着江湖的传闻,和铁匠铺隔壁的伙伴们争论着江湖里谁的武功最厉害,当然我觉的是那个矮子。这是一段快乐成长的时光。
后来,我把铁匠铺开到了稍大一点的城里,铁铺的生意一直不好,也就还在小城里刚开那会有点景气,每年都有些少侠们来我这买些刀剑。后来就没什么人来了,铁铺子也成了对当初的一个念想,那些买过我刀剑的少侠们都答应我等到他们什么都放下不在江湖讨生活的时候就来把我当初卖出去的刀剑还给我,做个纪念。师父说,这样不错,打出去的铁,你得想想为什么,将来收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到当初的心思就是最好不过的了。至于生意越往后越难做,这是人生的规律,就像生老病死,逃不脱。
答案来还我剑的时候挺早的,当时江湖还到处都是曼巴的传闻。答案染血一生,受了很多伤,他说他身子不行了,该放下了。我收回了他的剑,那是我打出去的第一把剑,也是我最最花心思的铁具。师父说,好好保存吧,人这一辈子没多少资本打得出几把好剑的,既然花心思做了,就好好记着当初打铁时的感受。师父是个老有智慧的人了,我很听他的话,我把这把剑把在了铺子里的独间里,请了个师傅给房间题了个匾额叫心窝。
后来陆陆续续的有几个当初拿走剑的人回来还了我的刀剑,我都依次的把它们把在那间叫心窝的独间里。
再后来,曼巴还是来了,和当初的感觉不一样了,过去那么多年,削平了我的戾气,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停止了和隔壁邻居争论谁是江湖第一的问题了,他是我当年一直反对的那个被讨论的主人公。
照例,剑被我封存在了独间里。转身的时候,师父就站在门口,站在那个题着心窝两字的匾额下。
师父说他要走了,我这里已经打不了刀剑了。临走前,师父问我能抱抱他吗,我觉得很做作,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师父飘然远去,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像当时师父来的时候我不知他何时来的,去往何处。
过了段时间,我意识到师父真的不回来了,隐约间,我想起师父说过:他的本名叫做青春,那年他教我打刀剑,教我把叫做岁月的材料打在刀剑里。诶,现在那些曾经卖出去的刀剑大多还了回来,现在被我锁在铁匠铺那个题字的独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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