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冬月,天正冷。又到了复查的日子,安带着我,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高铁去了西安。好在除了一堆小毛病并无大碍,我和安等办理完手续后准备第二天回家。
预报说有雪,我看着阴沉沉的天,对安说:我们得尽快回去,一下雪,高铁可能就不方便了,也许会停开。
安盯着他的手机说:单位还有一堆事呢,我也着急。
医生进来说系统结算有问题,得等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办手续。
我刷手机,看到又有疫情,于是赶紧坐起来:完了,搞不好又得封城。
安也警觉起来,要是被封在医院,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有可能。于是他买了第二天上午的车票。
安在病房的空床上盖着衣服对付了一夜,一早便查询了出城条件,开了必要的证明,背着行李,带着我赶紧出院了。
北风呼呼的吹着,鹅毛般的大雪已经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我戴着厚厚的帽子,裹的严严实实,跟在安的后面。拦了出租车,发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问了司机,司机说北站可能封了,都没有人去。
我和安大惊,安想了想两套方案,能走最好,万一走不了,我去亲戚家,他去朋友那,等解封了再回。
到了北站,果然没有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入口处,此时,我们俩的衣服上都是大片的雪花,安深蓝色的羽绒服上格外明显。
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哈气跺脚的,看见我们都警觉了起来。有一个人劝我们回去,说没有特殊情况不予通行。
安说我们就是特殊情况。
工作人员看着我,搬了凳子让我坐下,打电话请示汇报,让我们出具各种证明,安跑来跑去一阵忙活,一两个小时后,经过层层的请示汇报批准,我们终于被放行了。
工作人员说,这几天每天有上千号人来坐车,大部分被劝导返,只有四五个特殊情况才能通行。
我苦笑:我是幸运的呢?还是太特殊?
走进候车厅,空空荡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踮起脚,拍了拍安身上的雪花。又掸了掸头上的雪,一首诗涌上心头:
一夜北风紧,雪地车辙深,
谁言奔波苦?不移白首心。
托风雪的福,我们提前几十年实现了白头偕老的愿望。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乐呵了起来。对自己“特殊”的情况也不放在心上了,一边庆幸,一边四处转悠拍下几十年不遇的空空的车站。
安看着我,跟看傻子一样,笑着摆弄他的手机。
虽一路风雪,但总算顺利到了兰州。查看了各种码,填报了各种信息之后,我们被告知可以回去了,但要向社区报备。社区接到电话,让我们在家门口等,按照政策,我们要被隔离七天。
安听了很不高兴,单位还有很多事,被隔离了什么也干不了。我自知因我而起,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天刮着风,冻手冻脚,我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坐在小区外的长椅上等着车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接我们的车还没有来。我打电话,工作人员说就来就来。
两个小时过去了,工作人员说快了快了。
我裹紧了衣服。安已经不耐烦了。问我:车到底来不来,不来我们就回家了。
我说人家也忙着,再等等。于是又打电话,那边说车已经出发了。
天色暗了,温度更低了。
又等着半个小时还没来,安气呼呼的说:你告诉他,我们不等了,直接回家。
我也不高兴了:你冲我嚷嚷什么,人家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他盯着我大声说:我怕把你狗日的冻死球子了。
话音还没有落地,我爸骑着小电摩不偏不倚正好停到了我们面前。
我赶紧说:爸,你快去接娃吧,车马上就来了,我们就去酒店隔离了。
老头也没说什么,一脚油门又走了。
凶我还被长辈听到,这次轮我生气了。
我愤愤然的站在离他八米远的地方,他向我走过来,我就扭着脸跑的更远。正在这时候,救护车亮着四个灯一闪一闪的过来了。我们上了车,谁也不理谁,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西。
到了酒店,防疫人员说每人一间房,进去了一个星期不能出来。安径自走向其中一间,我走进了另一间。
正当护士发物品时,我听见他说:隔壁是我媳妇,她生活无法自理,24小时需要人照顾。能不能给我们安排在同一间房。
我暗自高兴:算你还有点良心。
护士说不行,安又说:她身体极差,刚住院回来,出了事谁负责?
交涉了好一会,护士请示汇报后说可以,于是我麻溜的抱着自己的床单被套搬到了他的房间。
他安置着行李,也不理我,我依然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你今天对我很凶,冲我说脏话,你嫌弃我了早点说,我给你腾位置,你还能找个花媳妇。
他还是不理我,一边弄遥控器,一边弄手机。
说得我好困,于是我躺床上看手机,发现人家在群里聊的热火朝天的,大家给他各种支招怎么修好电视。
我问他,我刚说的话你压根没听。
他头也不抬:我只听有营养的话,没营养的我不听。
看来他没有找花媳妇的意思,我躲在被子窃喜。
而那个电视,终究是没有修理好。
我又懊悔,倘若我保持高姿态,倘若我跑的没那么快,他就会搬到我的房间,岂不是可以爽爽的看七天球赛?
那七天,每每犯了口角,我便指着那个打不开的门说道:对我不满你可以走啊?
然后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
他看我的眼神,和看一只上蹿下跳的二哈,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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