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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廿三-]【山人】

[-剑廿三-]【山人】

作者: 80e522a25907 | 来源:发表于2019-01-31 18:09 被阅读65次

[-剑廿三-]

       


                  【山人】

  [福建莆仙风格乡土文学]

      窗外的,是山;快速变幻的山,越显突出,如同展开粗壮臂膀的男子,占据着陈源的视线,而窗内的,是俩人;陈源的父亲扶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望向了那个有点儿叛逆的儿子。

  “别耍小性子,回老家可不是让你享福的!” 陈源无动于衷,甚至赌气地望向窗外,两小时前,他可是在空调下玩着电脑游戏呢!

    而此刻,他只想早点下车办完事情回去。      大山,威仪地望着,不动声色。

    而在数公里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如同黝黑的锅盖,黑沉沉地压下来给人一恍如隔世的错觉。

    “卜到厝了。” 三合院前的曝粟埕中站着一个老人望着天空沉吟一声,用只他听得见的声音半开玩笑般的:“天乌乌,卜落雨,举锄头,去掘芋”,他知道今天,他的儿子和小孙子要回来看他,当然,也不全是为了看他。      不过他依旧还是扛上了锄头到了屋后的田里,青翠的几片芋叶下埋着的可是陈老汉的宝贝,槟榔芋,这可是被冠名为香芋的芋头上品,其芋子甚至可以直接食用。而蒸熟之后捣成的芋泥更是“闽菜”中的精髓。

        不过他孙子却没这口福,因为这不是为他准备的。 【注解:埕dia;晒谷坪】 踩下离合,轻踏刹车,保持制动平稳,档位托到空挡,拉紧手刹,做完这一切,陈源的父亲才吁了口气,学开车不过这阵子的事情,不知不觉便到了家,门前是老父亲,看着自己,他惊了一下,是啊!好久没回来了,这不怪他,毕竟工作忙啊!要不然哪里来的钱买的车,是啊!是该回来看看了,不过今天恐怕是不行了,他快步走到老父亲跟前,说了几句话,看了一眼陈源便匆匆上车走了。

      一老一少,站在老屋前,望着驶远的轿车,油然而生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无尽孤寂。

    陈老汉拍了拍沾着泥土的裤腿,从屋内拿出把雨伞给陈源,就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奇特建筑,陈源当然也跟着爷爷慢慢地走去。      寺、庙、观、刹、庵、社、祠、宫、殿、厅是中国特有的建筑,而陈老汉准备去的是一座宫庙,门前空地是一群嬉戏着的孩童,而宫内坐着的却是几个正在泡茶的老人,陈源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坐在门槛上望着台阶下几个跳皮筋的女孩子。

      “ 小皮球,用脚踢,

        马莲开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

    五五六,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

    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

    七五六,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十一;

      八五六,八五七,八八八九九十一;

    九五六,九五七,九八九九一百一。”        难得啊!也是只有在乡下才会再次看到这久违的场景。

      陈源心里想;他也曾是这片土地长大的孩子,这跳绳的歌谣也常常伴随着自己的童年的欢歌笑语留在脑海之中。

      还记得当初,爷爷也是坐在里面喝茶,几个男孩子单脚跳或是撞拐子,砸沙包,一二三木头人玩得不亦乐乎,那时候的我依旧是坐在门槛上,不过摆弄着的是我的弹弓,一副用胶带缠着筷子绑上橡皮筋做的弹弓;还有一个用小刀做的小陀螺,嘿!那时候,都流行把仇人刻上面,那时候好多人都刻着阿扁,陈水扁;那时候,只是知道他是台独,可台独是什么却不不清楚,就好像有些杭州的一些地方,把周扒皮刻在陀螺上面,让小孩子抽,“寓教于乐”。

      当然,不能怪那时候的孩子,毕竟那时候,顽童其实就是“玩童”嘛!

      呼了口气,托着脸,陈源不禁想起了现在的自己,哪还有当初的童趣可言?

      一台电脑一架手机便诠释了所有小孩子的童年;让人咋舌,回想当初过得却是十分充实的。

      或许这就是乡村最难能可贵的吧?最淳朴的快乐?正当陈源正想入非非的时候,陈老汉便把他叫进宫里喝茶,铁观音的包装撕下摆在烟灰缸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吹胡子瞪眼地骂一个年轻人。

      “谁叫你倒掉的茶芯!汝下丁下哥知甚么?”望着天井下的一滩茶叶,陈源好像想起了什么。

    【注解:汝下丁下哥知甚么?是暗喻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当初的自己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那时候,爷爷来县城,爸爸把一包好茶叶泡在水杯里,爷爷喝了几壶就出去散步了,结果被自己倒掉了,你猜,后来爷爷回来骂自己什么?

    “败家子!” 为什么?爷爷说,那时候茶叶就算是在乡下也是稀罕物,一包茶叶的量可以泡一天, 从早泡到晚,这是老习惯也是好习惯,把茶从浓喝到淡,第二天起来拿一点来搽眼睛还能明目,再不济拿来嚼一嚼还能清口。

      听起来,天方夜谭,但是陈源知道,很多老人家都保留着这样一个习惯,倒是我们这些小辈糊涂了。

      不过,这老人家骂的个不是因为浪费,而是因为年轻人把茶叶倒在天井下,堵住水口的事,随着年轻人把茶叶都扫到屋外,老人们却又都聊起了手上的水果,几个水果有甚好聊的?

      陈源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渐渐的他也屏气听了起来。

    “想以前,一网兜水果放篮里,放井里,放瓮里,就是不放进嘴里;为什么?贵!稀罕!哪几个敢天天拿出来显摆?山上采几个柴梨尝尝就不错了,过年的时候,拿几个橘柑吸吸已经就是享受了。现在?我们种田的心里面就只有“两平”!”

      座下的老人都哄笑起来;“又是老词了!”

      可那老人大有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魄,“袁隆平和邓小平!这两个伟人,种田的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这辈子没出过县,没出过乡,但是我知道,他们俩造福的可不是一村俩村的人哪!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老邓老邓,有的吃,有的挣!”老人用莆仙方言顺口就来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吧!如今这脱贫也不是件小事啊!” 陈源听了一会儿,便傻气地起身环顾了这个儿时的“游乐场”。

      这里若是严谨地描述的话是一个天后行宫,里面供奉着四座神像,只是他都认不出而已,而那宫墙上的十八层地狱和阎罗图却让他惊心动魄,轮回?报应?血污池?望乡台?孟婆汤?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一面面笔画栩栩如生的图像是当初几个民间画师的佳作,二十四孝和忠义图谱如同一页页教科书般,再一次印在了脑海之中,当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只是觉得新奇有趣,并不认真的欣赏,而即使是如今看似荒诞的郭巨埋儿、老莱娱亲、恣蚊饱血、尝粪忧心;现在看来竟也变得扣人心弦,所有的壁画乍一看颇有一丝吴带当风的意味,也是听老人说,这福建壁画艺术也是师承唐代画圣吴道子,毕竟民间雕塑、绘画工匠都将他尊为“祖师”,而回顾柱上的对联更是让陈源感慨颇深。

        上联:诡诈奸刁,到庙倾诚何益; 下联:公平正直,入门不拜无妨。

      是啊!因小果大这才是宗教信仰,缸里有鱼才称鱼缸,宗教的根本作用就是为了教人求善。

    陈老汉不知何时站在了陈源的背后,指着摆在贡品后的那几尊神像问:“你认识吗?”      陈源,摇了摇头不敢出声,虽然他当初游神的时候也近距离看过,可是他确实不知道这请的都是些什么神仙。

      按理说,这每个宫里摆着的都不是一样的神像,他甚至见到过齐天大圣还有哪吒三太子,所以,陈源不敢妄自定论,毕竟对神灵的大不敬,《论语》有云:“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陈源当然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孩子。          陈老汉倒是煞有介事的介绍了起来:“田公元帅,法主仙姬,灵际真君,杨公大使。”其实在每个神位前面的香炉上就贴标着各神像的名称。

        “田公…元帅…”陈源惊讶的看着两个红脸的神像。

        或许是料到会有此一幕,陈老汉微微一笑,拍了拍陈源,用眼神望着神像并没有用手去指,说:“这田宫元帅有文有武,你可知道那个是武将?”

        这一下可不难倒了陈源,陈源眯了眯眼便有了答案,“那个戴着学士帽的是文,那个手指苍天的是武。”

        陈老汉微笑地点点头,不过他也开始介绍起这个“田公元帅”,这也是闽地的一大特色神仙。 田都元帅,俗称“相公爷”也叫田公元帅,与“西秦王爷”一样,是音乐界、戏剧界的保护神。一般来说戏剧界以音乐分类,北管奉祀“西秦王爷”,南管奉祀“田都元帅”。

      他的原型有三个,一是:田都元帅乃家喻户晓之忠烈乐官雷海青,传说出生被丢弃田间因毛蟹濡沫喂食而存活,畲族人雷过抱回抚养,取名雷海青,幼时便精通乐律,乃东岳大帝义子,金鸡玉犬乃田都元帅左右护将,是众多戏曲、南北管、西皮乱弹祖师、宋江阵守护神,是著名的戏神;世人流传,田都元帅襁褓时,就与母亲失散在田边,喫毛蟹吐的唾沫为生。故其神像的脸上,常绘有一只毛蟹。而信奉他的剧团人员,也往往不喫毛蟹,以报毛蟹之恩。

      二是,田都元帅是汉朝的谋臣陈平,传说汉高祖讨伐匈奴时,被冒顿单于围困,陈平制造了许多美女形状的傀儡,在城头挥舞。并欺骗单于之妻阏氏:汉要献给匈奴大量的美女以媾和。阏氏怕自己从此失宠,于是劝冒顿单于退兵。而陈平也因此军功,被视为“元帅”,也被奉为戏剧之神。因“陈”、“田”古音相同,故世人尊称其为“田都元帅”。

      三为:“田都元帅”为主音乐之神翼宿星君的隐晦称法,“田”来自“翼”字中间。而你忍俊不禁是因为,田公在仙游本地是一种诙谐的叫法,以示对压迫者的戏谑、讽刺,久而久之,就变为约定俗成了。

      正当陈源看着这个田公元帅入神的时候,那边的老人又开始大声议论了起来 。      “修路,修什么路!还不如不修,真是越修越过去了!”  若是平常,陈源自然是以为是修路征地引起的纠纷,开始随着年纪的渐渐长大,他从这些老人口有又听出了其他的味道!

      要知道,路可是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啊!于是,他再次坐在门槛上,却是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修路?为了什么?赚钱!要致富先开路!这,没错吧。”

      “那你讲什么讲,好事一桩啊。”

      “你儿女都陪着你身边,当然什么都是好啦!你看看我!”这位发言的老人咽了口唾沫,呷了嘴茶,正打算讲呢。

      而陈老汉却有意无意地望向陈源的方向轻叹一声,毕竟“孙阿孙,隔蜀墩”

    【注解:孙阿孙,隔蜀墩:指孙子比起儿子的关系,毕竟隔了一代,用一个台阶来类比一代。】

    “没修路之前!我儿回家就是坐班车完再坐摩托车,麻烦而且尘土飞扬,浓雾天经常有,有时候,车开到一半什么都看不见,危险!

      孩子三天两头往家里赶,就怕出点事故,我那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路才会修好一点。”

      然后这老人神情一变,手背手心一拍:“好啊!现在路是修好了,车也换了好车,诶!人倒是不着厝了,年末,年初回来一次就了事了,我说这路还是别修了好!我就想着乡村怎么就比不上县城了?不就是为了个钱吗?什么钱不好赚,连家都不要了。我甘愿稀糜配菜脯!”

        听了这老人说的话,好几个人都忍俊不禁的笑起来连陈源也不例外。

      “这修路是修路,这回家是回家,牛角对到西天尾了。时代变了,可不是我们当初那时候,种种田,担担土那么简单了,现在赚钱的路子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怎么留得住?你这么硬拉,他们也不甘心啊。做田猴怎么比得上吃金拿银啊!”

    【注解:做田猴:是莆仙对农民的蔑称】      “你这是瞧不起种田的吗?”

    “我哪敢这么说呦!”

    “七十二行,种田为王。胛脊朝天怎么了?中国离不开老本行!是吧,赚的是钱,到头来,还不是吃穿住?”

      “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富起来当然是好事,这儿女不会家,可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关国家什么事情哦?你真是食忘溪水,饮芒蟹茶,忘了以前苦日子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源嘴鼓着闭上眼睛想,就如同电视里说的那样这些年中国经济迅猛发展,可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也是层出不穷,这是每个国人都不该视而不见的;随着国人拎着麻袋赚钱开始,环境污染、留守儿童、空巢老人、食品质量问题都是始料不及的逐个出现。

      发展带来的问题,绝不能一句两句便轻松带过的,可是身为学生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次的乡村之旅貌似越来越有趣了。

    跨出门槛,发现一群小孩子蹲着台阶下看着什么,陈源也好奇地围了过去,有句古话说的好:“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宫庙屋檐下,因为雨水和时间的捶打,在对面上形成了一个个用四川话来说的“小凼凼”也就是拳头大小的水洼,上面还有年轻人刚刚倒下的一滩茶渣,或许是日积月累,连水泥地板也染上了一层茶垢。

        而这群孩子关注的却是水洼里的“不明生物”,这生物长相颇像一种青色的蜘蛛,模样十分狰狞,若是一个城里人八成认不出来,可是陈源却是一眼识得这可是一只“水乞丐”啊!也叫做水虿,通俗来讲就是蜻蜓的水生幼虫,没想到居然会有小孩子抓这个玩,蜻蜓是益虫,即使是幼虫时期最喜欢吃的也还是蚊子的幼虫孑孓,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大声地说:“我刚才拿着簸箕捞了半天,鱼没抓到,就抓了些这。水龟子和水坦克都躲起来了,估计要下大雨了!”

      另一个男孩直接吼了句:“你这是‘贼公出门无空手。’”

        一群人哄堂大笑,惹的那个小孩脸色一阵泛红。

        【注解:贼公出门无空手,形容小偷总不甘心出门空手而归,少不了顺手牵羊。】        【注解:这水龟子指的是龙虱,黑色甲虫一样的在水上游来游去,东北那里叫水老瘪,我们这叫水濑公;而水坦克就是水黾了像蚊子一样浮在水面上,也叫水板凳或者水母鸡,这都是在乡村随处可见的昆虫。】

        真是山人有野趣啊!陈源不禁回想当初的时候,那时候女生都喜欢养蚕宝宝,倒不是为了什么利益,只是单纯的喜欢养的这个过程,况且还有老早就种着的矮桑树;男生养的东西可就多了,有的养蝌蚪子,有的养鱼,有的还养过兔子;可很少有人养螃蟹,因为那时候,老人们之间都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芒蟹入厝变蜈蚣 ” 是不是真的,当然无从考证了;房梁上的蜘蛛网却很少去动,为什么?有妙用!每到稻子成熟的时候,这只只“水乞丐”都蜕变成了红蜻蜓、绿蜻蜓、金蜻蜓甚至还有白色的和蓝色的呢!一根竹竿,一小段竹条拗成圆形接在上头,蜘蛛网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一群小伙伴,房前屋后四处找着蜘蛛网,然后一圈一圈地缠绕在竹条上做成了简易的捕虫网。

      然后一个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光着脚丫子和屁股在那铺着金灿灿水稻的晒谷坪上嬉戏打闹抓蜻蜓喂鸭子吃,吓得小公鸡小母鸡只得眼巴巴地站在台阶下;可渐渐的孩子们长大了,这样的趣事也偶难遇见了。

      “蚂蚁搬家,蛇出洞,龙虱水黾避水中。”古老的谚语揭示了即将下雨的预言。

        这天也的确越来越黑,似幕布一般遮挡着太阳,难有一丝光线透过。

      或许是有感而发,陈源望着遮天蔽日的云团,不禁遐想着这云的后面真的会有龙王爷在施法吗?真的会有雷公站在云朵上,坦胸露腹,露出诡异的猴脸雷公嘴,左手执楔,右手持锥,击鼓即为轰雷;难道真的有电母,貌端雅,两手执镜?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一句“大雨到了!”几个老人纷纷起身离开。

          陈源和爷爷此刻已经回到家中,虽然只是下着小雨,不过确实压抑的很那;陈源坐着灶前,因为潮湿,生火用的火柴却是一直擦不出火星来,他知道爷爷是不喜欢用打火机,用惯了火柴,而现在的火柴十分低廉一元钱就可以买十盒,乡村的杂货铺也是面临着“担柴卖,卖柴燃”这种吃力又薄利的窘境。

        望着爷爷抽出一根有一根,划断一根有一根,陈源坐不住了,“阿公,我有办法!” 陈源读的是理科,化学常识里就描述了燃烧三要素是什么:可燃物、助燃物和着火源。

        起火大部分时候只要有充足的氧气和能量就可以了,陈源来了个现学现用,在灶口里掏了掏,掏出一小块,有些泛红的木炭,把火柴一引,火焰哧啦一声就窜了出来,陈源不经洋洋得意起来了。

  “山人自有妙计!”

    陈老汉看着笑的牙花都露了出来,当下就说了句:“古人能用手造火,你能用手造电吗?”

      陈源扑腾一下起身,“这有何难!”

      即便跑到了爷爷的卧房,拿出了一把塑料梳子,在胳肢窝里快速地蹭来蹭去,然后从衣服上扯下一个线头吸了上去,此刻的陈老汉笑的更欢了,大有一种“讲天对鸡屎”的味道,倒是陈源对自己的“杰作”洋洋自得。

        虽然,家里是有液化灶和电磁炉,可是陈老汉就是用不惯小锅小灶,总和子女们说:“这大铁锅,煮大锅饭,你们不是还经常说什么铁锅煮菜补血,木桶蒸的干饭好吃吗?”

      头顶昏暗的灯光下,炊穴里的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的功夫几道小菜就被陈老汉端上了饭桌,窝笋,韭菜,一小碗肉松,一小碟酸菜配上稀饭,陈源却是吃得有滋有味。

    【注解:讲天对鸡屎,莆仙民间故事,有一富户人家请来塾师启蒙子弟,一天,财主想试试儿子对对子学得怎么样,于是问道:“天对什么?”此子愚钝,忘记了当初学过的对子,一旁的先生甚是着急,用脚跺了跺地板示意徒儿对“地”,不了,这时候来了一只公鸡,停在先生的脚旁,拉了一滩鸡屎,于是此子对了“鸡屎”,这件事后来成为了嘲笑别人言不达意,牛头不对马嘴的句子】

    饭后,陈源呆呆地看向房顶,那青黑色的瓦片好像是在阐述自己在这家中的特殊地位,爷爷已经把剩下的配菜端进竹厨篓,雨如同一颗颗大豆一样断断续续地击打着屋顶的青瓦,顷刻间,雨就变得更大了,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把一整罐玻璃珠一股脑儿重重地抛了下来,爷孙俩都下意识的望向了屋顶,陈老汉又打开了竹篓,拿出了几个碗出来,此刻屋外滴进来的雨水如同一个个惊慌的逃兵啪嗒啪嗒的砸到了地上,陈源知道,老屋常常漏雨,不是爷爷不想修,而是因为爸爸没有空回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几个碗就摆在了饭桌的周围,叮、咚、咚、滴、答、答,好似无心的弹唱也如自在的唏嘘。

      爷孙俩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无言的笑着。

      刹那间一道白光直接照亮了整个屋子,震耳欲聋的雷声即刻便传了过来,吓得陈源一阵哆嗦,而陈老汉却是起身往楼上走去,陈源当然知道爷爷这是要去拉电闸,虽然,家里是有钱了,但是这老屋的电路却是没换过,这电闸依旧用的电阻丝,拉的陶瓷柄;当然总是好的,听大人讲当初有些地方没电阻丝,居然扯下几丝头发来当电阻,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了。

        虽然心里一直打着退堂鼓,但陈源还是跟着爷爷一起上了楼,楼上是门打开着,且不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就下着大雨呢,几缕雨丝也全都被风吹着甩在了陈源的脸上,看着爷爷拿着扫把,把电闸推下来,才缓缓舒了口气,却不想,刚刚抬头就看到惊人的一幕!

        轰刹喇的一个响雷炸了下来!

      电线立马窜出了一道道令人惊悚电蛇伴随着劈啪啪响声,又是那么一刹那,啪的一声,或许是什么电器烧坏的声音,陈源惊得直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鼻子甚至可以嗅到塑胶烧焦的气味,而此刻的他头脑里更是一片空白。

      而此刻爷爷呢?

      居然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站着自己面前,一声如雷鸣般的声音再一次炸响:“呆囝!站起来!”

    陈老汉的背后又闪耀着几道白光,显得更加威严。

      陈源这才呆呆的起身。惊魂未定地望着头顶的电路默不作声。

      有一瞬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了。

      是什么呢? 爷爷的一段歌谣又重新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是啊!这就是他说不出口的记忆。

      “雷公癫啊癫,囝矮哭赶车。

        阿公卜去牵,阿妈喊伓bu然

        容狗爬上灶,容囝会不孝

      阿孩一去援,难开聪明花!”

      【注解:呆囝是莆田傻子的说法,仙游也有;仙游说“囝矮”ga e是孩子的意思。】        跟着爷爷下来楼,陈源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己一个年轻人,却被几道雷给吓倒在地上,真真是可笑。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爷爷说的那句话:“古人能用手造火,你能用手造电吗?”的梗,自己那点儿小聪明,在真实的面前,简直沦为笑柄。

        一想起自己刚才的沾沾自喜,如今的陈源更是脸红到了耳后跟了;真正的雷电,又岂是常人可以控制的了的?

      此刻这座大山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仿佛都在阐述一个事实,大自然的尊严依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趁着还未天黑,陈老汉快速地从柜子里翻出了几根蜡烛,其实刚才的雷也是惊到他了,只是自己的这个小孙子这么不争气直接就趴到在地上了,但也不能怨他,“好竹出好笋”好的家长才能培养好的子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趁着这几天,他要好好教教这个孙子,      虽说“学好三年,学歹三日。”

    【注解:学好三年,学歹三日:表示好习惯很难养成,而坏习惯一学就会。】

    但是也不能置之不理。 随着啪嗒声,蜡泪滴在落桌面中央,陈老汉轻巧地把蜡烛摁着桌子上,再找了一根放在灶墙里的烛台上,又找到灶君前也点支蜡烛。

      陈源正襟危坐,看着烛火上冒起这一缕缕白烟,不经怅然,这蜡烛是越来越少见了,可桌中央的蜡烛可不这么想,噗嗤噗嗤的火苗不停的向上跳跃,或许是觉得诧异,连陈老汉也凑上前去看了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灯芯结花的吉兆!

      【注解:所谓灯芯结花也称花烬,民俗之中预示将有吉兆。最出名的要数大历二年(767)秋,杜甫在流居夔州瀼西东屯期间,写下了这首诗。《日暮》牛羊下来久,各已闭柴门。风月自清夜,江山非故园。石泉流暗壁,草露滴秋根。头白灯明里,何须花烬繁。】        灯芯分成两段烧焦形成的一朵类似黑色的花朵,登时成了爷孙俩的焦点,可陈源却是一脸的茫然,只是觉得奇怪。

      而陈老汉好像悟到什么似的,指着屋顶的白炽灯问了陈源一个问题:“你说,是白炽灯好还是节能灯好?”

      “当然是节能灯好啦!”陈源不假思索。

      “是啊,那节能灯好在哪里?白炽灯又不好在哪里?”陈老汉微笑地问。

      “节能灯省电,用的久;白炽灯是要被淘汰的产物了。”陈源依旧还是快人快语。          “那?为什么,还是有很多地方继续在用白炽灯?你知道吗?”陈老汉有条不紊地问道。

      “因为便宜,随处可买,制造起来也很轻松,但是被取代是大势所趋啊!”陈源有点恼了,爷爷问的这叫什么问题嘛。

        “这就是乡土文化的窘境你知道吗?就像你说的,节能灯注定会取代白炽灯,那白炽灯当初难道就没有替代蜡烛吗?但是很多东西是取代不了的,而这白炽灯就是逐渐被人淡忘的传统文化,这蜡烛就是乡土文化。你知道为什么吗?”

    屋外雨水依旧不依不饶地击打着瓦片,屋内只剩下雨滴落到碗里溅起水花的声音。

   

    陈源傻眼了,关于文化这方面,他的确没有多么注重,只是觉得好玩,从始至终,他都是扮演者旁观者甚至是围观者的态度,对于乡土文化的窘境,他常常都是抱着兔死狐悲的眼光,可陈老汉却是确实的局内人。

        作为山人,他不忍心那些祖祖辈辈传承下的东西,在未来甚至是现在就被人遗忘。          为什么陈老汉会突然间问起这些呢?或许读者不清楚,可身为孙子的陈源却是明白,爷爷并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而是一个早已退休的知识分子。

      爷爷作为长者拥有丰富的社会阅历和以乡村作为视角的独到见解,这些东西,都是爷爷想要传承给他的。

      “无论是什么灯或是蜡烛,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照明。

      而蜡烛虽然看似普通,却常常是人们难以割舍的,就像现在停电一样,没有蜡烛,人们就只能呆在黑暗之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火种,这个火种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无论这个火种是用什么点亮的!

      其实我很反感年轻人讲什么乡土文化,像个虚伪的假博士一样谈天论地。

      我也不喜欢别人一说起莆仙文化就是莆仙戏,莆仙话;难道我们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吗?

    乡土就好像一个大冰箱,除了在仲夏时节给人凉爽,它最大的作用就是对文化的保鲜。      可是,很少有人真正想要了解这些被迫保鲜的文化。”

    “可?不是还有美丽乡村计划吗?”陈源不假思索地插了句话。

    “那你知道美丽乡村意义是什么?是用什么来吸引人?是哪个东西美丽?”陈老汉反问倒。

      陈源掏出手机查了查不禁咋舌“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呃?这么没有乡土文化这块?”。

    “当我们物质提上去的时候,我们的精神世界也应该逐步提升。

      美丽乡村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本身的文化,而不仅仅是表象。你懂吗?”陈老汉慢条斯理地说着。

      “可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啊。”陈源有些拗不过去。

      “这恰恰就是我们该操心的啊!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绝对不是一个党,大官们说说话开开会这么简单的。

        社会主义的主体和主人是人民,世道如何也只有人民看得最清楚,你不要觉得乡土这块地方很渺小,其实乡土承载的却是中国的根基。

        地方文化反而是最能体现中国现状的。难道你还觉得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吗?

      或许在当初中国农民似乎是愚昧的象征,而想要改变愚昧就要从自己,从内部开始!”

        陈源呆坐在那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话少的爷爷今天会说这么多,反而是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望着蜡烛若有所思。

        或许是真的因为天天对着电脑握着鼠标的缘故,思索这类问题却是十分费劲。

    但是他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一种对莆仙文化的危机感! 望着孙子这副模样,陈老汉很是欣慰。便催促他去睡觉,陈源卧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窗外不时有几道闪电出现虽然不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却依旧包含着神鬼莫测的余味,陈源不禁起身坐在窗台边,望着,天空中的雷电甚是诡异,居然是在云与云之间穿梭,民俗之中这叫“爬天雷”。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天上的云有的是正极,有的是负极,两种云碰到一起时,就会发出闪电,这是自然现象。

      可往往在不知情的人心里变得玄幻起来,变得更加震撼人心。

      正因为是这样,才凸显出一丝浪漫色彩啊!陈源拧着嘴,望着天边的落雷。

    一夜无话。

    其实,这次陈源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代替父母参加一场婚礼,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陈老汉锄的芋头也正是为这场婚礼准备的。

      于是乎,大半夜陈源便被叫了起来帮忙,用仙游话叫“厮便” se ben,不过陈老汉自然不指望他帮到什么,不过,聊胜于无嘛。

    。 陈源跟着爷爷到了另一户人家,到了厨房,没想到锅中居然放着一个大蒸笼,不过陈源自然知道里面蒸的是粿,而且是古早粿也就是芋粿,先以糯米研磨之米浆压干后,再和芋头去皮切成丝及油葱香料搅拌,再细分约巴掌大小一块一块压平后放置于弓蕉叶上,再放入笼床后置于灶上大鼎以热水炊熟。

      最常见的吃法就是将蒸好的芋粿,切三角形或四边形,将有棱有角的芋粿下到油锅里炸得外酥香,内软嫩,一口咬下去能尝出香浓的芋头味,从酥脆到软绵绵让人回味无穷。

      而其中的芋头更是重中之重,好的芋头加进去更是能为芋粿增香提味。

    可陈源却被另一边的景象深深吸引。

      一把竹椅,内有乾坤,翻了个跟头,就变成了一个婴儿座,里头坐着一个半岁多大的小娃娃;这大喜的日子,连小孩子都乐得睡不着吗?

        不过这不是陈源扭头看的原因,而是,围着的婴儿的女孩子们正嘻嘻哈哈地唱着      一首本地童谣:

      “道一糕,道一饼。

        我分桃,你分饼。

        桃红红,饼生虫。

        虫会咬,变作鸭。

        鸭会泅,变作球。

        球会拍,变作册。

        册会掀,变作缸。

        缸会叼,变作鸟。

        鸟会飞,变作炊。

        炊做红团绿豆馅。

        老婶妈爱食,莂去咬。”

        唱完之后又是一阵欢声笑语,而几个老人却起身向楼上大厅走去,这结婚在老人的眼里怎么可以儿戏?

    仙游自古以来就有

    “不敢俭亲,若卜成祥吉,而锱铢在所不计也”一说,这里的“卜”说的是男方父母探得女方年庚八字后请算命先生抽签卜卦,决断吉凶,一旦卜相吉祥和合,则尽心办理。而旧俗婚嫁也叫“成人”,礼仪繁多,有断八字、定聘择日、送嫁催妆、迎亲拜堂、撒帐出厅、婚宴洞房;而随着80年代后期物质丰富,婚姻喜事大操大办,铺张浪费,城乡可见。

        现如今依旧遵循古制办婚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

        这中国自古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洞房花烛夜却是最能体现一个民族文化韵味的特殊活动!

      这不,陈源跟着几个老人上了楼,一个男子跪倒在蒲团上,面前是三桌贡品和香烛,朝向大门外,乡村建筑讲究坐南朝北,年轻人便朝着北边叩拜了起来,老头们看着不住点头,而陈源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大厅两侧横放的棺材上。

      其实这是在乡村十分普遍的现象,这个“厝”其字义也指“放棺材的房子”。

    而今晚这个即将新婚的年轻人要做事情其实也是仙游乃至很多地区都保留的乡俗“挂表德”。

    【注解:《颜氏家训》中有言:名以正体,字以表德。说的就是挂表德仪式】

      一个裹着红纸的木框被送到了一个老人的面前,大桌上摆着一碗墨汁,两把一大一小的毛笔,只见手肘一撑,墨汁沾上数许,姓名,排行悉数写在两旁,转手拿起大毛笔,认真的比划了一下,两个大字就写在了红纸中央,轻嘘一口气挥手让年轻人拿去,写表德的人通常都是族里或村里有点墨水的人,一般本地称为“八股生”ba gou len,似源于清朝八股取士的秀才,年轻人轻快地端起了这个对他意义重大的木框,蹬上了挎在墙壁上的木梯,接过大人们递过去的钉子锤子,认真地钉了起来,此刻的陈源才发现,原来这墙上早以挂着好几个“表德”,而这表德也是随着主人的存在而存在吧?

        还没等他回过神,鞭炮便劈劈啪啪的响了起来,一个中年男子大喝起来:“挂起表德大及时啊!”

      旁边的人也一起喝了句“赞啊!”          “今旦加冠好日期啊!” “好啊!”          “凤凰马上结成双啊!” “好啊!”          “麒麟届此生贵子啊!” “好啊!”  【莆仙习俗:每座大厝的厅堂都是本族共有的,不能分配,且每个家族成员都享有在厅堂内举行“冠婚丧祭”的权利,如男子结婚,这挂“表德”轴、拜堂、婚宴、新媳妇摆见长辈等仪式都需在厅堂内举行,而此刻中年人“送房兄”吆喝的就是“挂表德四句赞”以示祝贺!另有赞诗“挂起表德真及时,金鸡报喜迎佳期。亲朋好友来贺喜,一举成名天下知!”】

      随着年轻人爬下木梯,这挂表德的差事也宣告结束,陈源也跟着爷爷一起回家去了,临近清晨,大雨也变得淅淅沥沥,正是应了句

    “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陈老汉却没有耽搁,径直走向了屋内,把昨夜放在地上盛水的碗都悉数捡起,再把碗里的水倒掉,昨晚的雨可真是大啊!

    “源,你知道什么是无根水吗?”

    “雨水吗?”陈源说

      “这没有沾地的雨水,是最清洁是水;和童子尿齐名的药引子呢!不一定要煎药,也可以拿来泡茶,雨、雪、霜、露等都是无根水。

    其实就是一种蒸馏水,无杂质的水用来煮茶可以保持茶叶的原有风味,所以古代高雅人士爱用无根水泡茶,获得更佳的口感,是有道理的。

      可惜那是以前,现在恐怕没几个人敢这样子了。”

      “现在的人说幸福是幸福,但是在我看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陈源问 “少了我们那个年代才有的东西。”陈老汉叹了口气,回到了卧房。

      陈源想起了以前爸爸说过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要开始做些工了,那时候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村里有个人结婚去帮忙,在结婚前天,男方要把聘金和礼盘送到女方家,而那个年代的机动车是很稀缺的,礼盘就得由七八个汉子来挑送,而女方的家越远,越是艰苦,且不说路途遥远,光是礼盘就是个大麻烦,为什么?

      旧时盘礼为红糰、白糕、线面、猪脚、髻饼等外加一个个漆木盒子,用大红布包好,捆在扁担两头。

      走上个来回,腰弓不疼那是假话!而这也是为什么爸爸为什么要陈源到县城读书的原因。

    仙游自古有乡训

  “家贫子读书,行事孝当先。”无论是哪个年代,人们都清楚一个道理,知识注定改变命运!

      “幸福的生活若是来得太过容易,反而感觉不到幸福了吧?”趴在木雕床上,陈源呢喃了一句便沉沉地睡着了。

    当破晓的第一声鸡鸣响彻云霄,半晌不到便连成了一片。

      门外的空地上,树枝落叶杂乱的排布着,让人不由的想起一句本土俗语:

      “有风啕,有柴烧。

      有雨到,有鱼钓。

      有雷轰,有米舂。”

      是啊!在天灾面前,人们总是乐观,毕竟雨过总会天晴,“祸兮福之所依”正是这句俗语的潜台词呢!

      【注解:台风过后,到山上去总是能不费力地捡到柴火;大雨过后,溪水蔓延到田间经常有大鱼可以捕捞;雷灾会带来丰收,因为雷雨发庄稼,雷电会无形中为庄稼施加氮肥】      今天是大喜日子,昨夜大雨的不快一下子就被冲刷到了九霄云外,为何怎么说?

    仙游本地有个说法,在做大事情(包括红白喜事、办酒席、祭祀等)时,前夜遇到大雨天,迷信认为是好兆头,称之曰“聚宝盆”ju bor uon,说这预兆要发大财,钱像这雨水一样从天而降。

      陈源洗漱过后,喝下碗饮糜,便跟上爷爷一同去了昨夜去的那户人家,座椅碗箸早已摆好,桌面上还放着一堆地生和一碗浸在酱汁里的芫荽,典型的村宴!

      几个老人坐着被独立起来的八仙桌有说有笑,而一个老人的举动一下子把陈源拉到了当初孩童的时候,什么举动呢?

    【注释:开头摆好的箸“筷子”、地生“花生”、 芫荽“香菜”,以及富贵人家办酒的时候备有的各式凉菜,以作正宴开前的消遣。】

      当大伙都在互相敬烟的时候,那个老人旁若无人般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白纸,摸了摸大衣的夹缝掏出了个有些生锈的铁盒,盒开,平平抖落出一行烟草,拿起,舌头顺着边缘一舔,一卷,一支喇叭状的“烟”便诞生了,而看的人似乎并不诧异,反而都笑眯眯地看着。

      “这抽旱烟的习惯还没改啊?吸吸我这中华?”一个年轻人向前递烟。

      “这薰hun味素好!你不懂。”老人嘟囔着嘴接过了烟夹在了耳朵边上。

      “你这是自己种的?”年轻人问。          “买的嘞。要是能种,我早去种那什么雪茄了!”老人打趣道。

      “哈哈,也不知道这雪茄里面是什么烟叶啊?”

      “我要是知道,还抽你什么中华?”老人笑着骂道。

      看的人都会心地笑了。

    “我听说好像是什么葡萄藤做的,也有的是车前草做的。”陈源适时的插了一句,他在书里看到过。

      “车前草?哟,渍渍,那玩意儿可苦。还真不是我们消受得了的。”年轻人笑着说。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声看戏喽! 好几个老人都起身向楼上走去,只剩下几个人坐着泡着“铁观音”或是“大红袍”浅尝搁置地聊着天。

      陈源跟着上了楼,随着科技的更新换代,莆仙戏也常常伴随着科技成长,以录音带、录像带、DVD等等形式出现在寻常百姓家。

      而楼上正是用影碟机放着一幕《狄青战蛟龙》,说起这部戏,背后的故事更是大有来头!

    当初科举出现武科考试的时候,乃是仙游最为风光的时候,当时甚至有句话叫“仙游科举冠八闽”,这是有理有据的,传言仙游当时一地出来文武双状元是何其风光?

      而这位武状元姓薛,那时候的文状元给这位薛状元写了一个趣味对子,至今颇有意味。

      上句是:双船并行。橹速【鲁肃】不及帆快【樊哙】 当时真是想煞这位武状元,而不久之后,这位薛状元就是从莆仙戏中的这部戏里得到灵感写出了。

      下句是:八音齐奏,笛轻【狄青】不如萧和【萧何】 不知道看戏过了多久,外面开始响起了弦乐,楼上的走廊上摆上了各种乐器,二胡,小锣,小鼓还有一些陈源叫不出名字的。

      而他们奏响的不是其他,就是莆仙戏曲,在铁架子上摆着数本特殊曲谱,是用钢笔或是圆珠笔自行抄录的曲谱和戏文,厚厚一叠,上面的曲标音符恐怕只有这些“乡土演奏家”才明白吧?

      而此刻透过一个小小话筒,他们将这充满莆仙味道的音乐传遍整个村落。

      【建盛的编者后话:说起莆仙戏,自然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近些年,几部旧戏新编再次把莆仙戏的活力引燃,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春草闯堂》而可惜的是仅仅只是在老年人和戏评家眼里。

    大多时候,年轻人看戏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当初莆仙戏甚至遇到过生源不济的窘况。      作为兴化一代戏曲的活化石,支撑莆仙戏的不应该只是老一辈,更应该是更多的年轻人,只是,这不是喊口号,要让年轻人真正关注这个文化,又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呢?】      新娘要到了,所有老人们都退了出来,接下来便是“撒帐”了!

    主婚人把嫁妆中的蚊帐取出,挂在洞房的眠床上,然后把红枣、花生、瓜子、桂圆、喜糖、硬币等向帐子四角撒去,并组织一班孩子上床抓抢,主婚人边撒边高声唱颂吉祥赞句,这个就是俗称的“撒帐”。

      没过多久,昨夜呼喊着挂表德的中年人此刻却正手捧瓷孩儿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一群提灯的、捧烛的、捧果盒的年轻人,从户外送到洞房,新郎在洞房门口迎接,把瓷孩儿放在眠床架上,并把红烛、果盒、一碗清水排在桌上,将凤灯挂在床前樑上,司仪捧着果盒,边走边高声唱颂吉祥赞句。

      而那些年轻人也跟着一群吆喝了起来,热闹的气氛渲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夜麒麟送孩儿啊!” “贺啊!”  “新郎新娘嘴嘻嘻啊!” “贺啊!”  “燕尔新婚鱼得水啊!” “贺啊!”  “早生贵子耀门楣啊!” “贺啊!”  “吉星高照喜满堂啊!” “贺啊!”  “今宵织女会牛郎啊!” “贺啊!”  “恰似好花并蒂莲啊!” “贺啊!”  “成双成对入洞房啊!” “贺啊!”  “夫妻恩爱感情深啊!” “贺啊!”  “相夫教子振家声啊!” “贺啊!”  “紫气东来喜盈门啊!” “贺啊!”  “麒麟送来文曲星啊!” “贺啊!”  “气氛热闹满堂喜啊!” “贺啊!”    “婚宴马上就开始啊!” “贺啊!”

    随着一串一千响的鞭炮炸响,婚宴开始了!这位置也是有讲究的,婚宴的大位,俗称“横头位”,正位是妈祖位,即舅公及乡佬位,副位是娘舅及房斗位,他们入席后,才可开席。陈源被安排在了“孩子桌”,当孩子们都食指大动,大快朵颐的时候,陈源望向了眼前的这座古厝。

      而这古宅却给了陈源一种亲切庄重,充满历史气息的感觉,很多人看到可能会嘲笑到:“一座房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恰恰是稀奇!永定有土楼,苏州有园林,陕西地窑子,北京四合院各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建筑文化,而莆仙也有!

      屋檐向上,屋脊双燕尾式、马背式,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建筑风格。

      那一条条凌空疾返的‘双燕归脊’便成为红砖古厝在中国传统民居中最富独特性的典型标志,正是这用泥灰塑造的‘双燕归脊’传递了父母盼儿归的信息,呼唤着外出亲人的乡思,才使得古厝充满着无限的生气和魅力。      显然,作为乡土白痴的陈源是不知道这些的。

    仅仅是觉得有意思而已,而真正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厅堂大门两侧的石刻对联。

    “颖水家声大,湖山世泽长。”

    陈源不知道,这句对联将会是他这次乡村之旅最大的收获!

      一场婚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当水果盘和礼包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临近结束。

    其实不然,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回到了家里,陈源一个大马趴瘫到了床上,可没睡一会儿就被爷爷叫了起来,因为要去祖祠,没等抱怨,陈源就被拉上了车,说实话,自从回了家,陈源就没睡个安稳觉了,车发动了,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只看到,远山起起伏伏,漫山遍野的竹子和杉树稀疏的电线杆子别无其他。

    前几年修路留下的残垣断壁此刻也被爬山虎等植被掩盖,大自然的“自愈”能力让人惊叹。

      而最让陈源感到奇异的就是那些梯田了,一座小山,被人为的开垦成了阶梯状,而此刻这些梯田却已经荒废了,成了牛羊的乐园,有些甚至栽上了各类经济果树,油茶树、柚子树、枇杷树等,而此刻陈源眼前就是一片茶林,扑鼻而来的清新空气,让他发自肺腑地呻吟了一声。

      而还有一些让车内的人都不禁瞩目的“建筑”,在一些小山上,被人为的开凿出一个个小洞穴,或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用来放粮食或是什么的,的确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都是,建筑这些小洞穴的最初目的是作为

  “防空洞”。

    天哪!多么陌生而惊悚的词汇,但的确是这样,那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乡村的确如同一个大大的冰箱,他给人凉爽的气候,保鲜着乡土文化,而就连伤口也好的特别慢。

    上世纪的抗日战争,解放前的土匪强盗,解放后台湾不断袭来的飞机。

    这些防空洞就是当时的产物,而随着这些伤疤的慢慢结痂,这一个个防空洞的门前长出了荒草,人们也慢慢淡忘了它的作用,听着一个老人的讲解,车里的人们止不住叹息,而之后车内的人聊得最多的就是“台湾”!

    车停在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这是宗祠,也称宗庙、祖祠、祖厝、祠堂。

    它是供设祖先的神主牌位、举行祭祖活动、执行族规家法、议事宴饮的场所,在当今社会却赋予其新的存在意义和社会作用,随着改革开放和全球华人寻根热潮的兴起,许多宗祠被新建和修复,族谱被续修,如今它的作用更多的是帮助人们寻根问祖、缅怀先祖、传承和发展乡俗文化的平台,有些甚至直接成为了村里老人的活动场所。

      而福建可以说是将这种宗族制度保留的十分完整。

        陈源走进祠堂,里面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他,雕刻着盘龙的石柱,通透的天井,留有各类故事的壁画,而甚至还有一个长着龙头却有乌龟身躯的雕像。

      这是?陈源靠近着这个雕像,忍不住摸了摸这个雕像的龙头! 或许一些民俗学家会猜出来。

      是的!这就是龙生九子中的第六子赑屃也称“霸下”民间称之为“龙龟”!被称之为长寿和吉祥的象征。因为其形象常是奋力地向前昂着头,四只脚顽强地撑着,努力地向前走,且总不停步,故民俗之中传言,摸过霸下的龙头会有财运降临甚至可招来贵人。

    在风水上有四灵之学说,而这四灵指的是:龙、凤、麒麟、龟,它们都具有非常强的镇宅、辟邪、化煞作用,而龙龟是龙和龟的结合体,所以龙龟除了能催升官发财之外,还具有镇宅、化煞、辟邪、祈福功能。

      而在古代,中国的显赫石碑多由霸下来驮负,且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可以享有此等殊荣。

      故民俗中亦称之为“碑下龟”。

      而陈源身旁的却是新刻的陈氏祖训:            明明我祖,汉史流芳,

        训子及孙,悉本义方。

        仰绎斯旨,更加推祥,

        曰诸裔孙,听我训章。

        读书为重,次即农桑,

        取之有道,工贾何妨。

        克勤克俭,毋怠毋荒,

        孝友睦姻,六行皆藏。

        礼义廉耻,四维毕张,

        处于家也,可表可坊。

        仕于朝也,为忠为良,

        神则佑汝,汝福绵长。

       

    这仙游陈姓可是大有来头,若要刨根问底的话反倒是大山之中的祖祠更有说服力。

    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处于长期战乱分裂的状态,百姓流离失所。

      福建偏处东南海滨相对稳定,因此北方汉族人大量移民闽中,而西晋末期,中原地区更加动乱,南迁入闽的北方人则更多。

      据清乾隆《仙游县志》引宋路振《九国志》载:“晋永嘉二年(308年),中原板荡,衣冠始入闽者八族,林、陈、黄、郑、胡、何、邱、詹是也。” 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衣冠南渡、八姓入仙”。

      中原地区人民迁入仙游,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推动了仙游地方经济、文化的发展。

      尤其是莆仙方言的形成,是西晋末期及其以前中原汉人南迁,外来的中原语系和当地的土著语系混合在一起,经过长期的融合演化,逐步形成独特的莆仙方言体系。

      若是是陈源当初看到的那句“颖水家声大,湖山世泽长”仅仅是线索。

        而这祠堂中写着的: “颖水血缘千载系,仙谿陈氏一堂亲”则是这一切线索的源头。

      而如今仙游的陈姓居民有将近12万人,跃居仙游所有姓氏人口之首,但是作为“八姓入闽”中的一姓,我们不能忘记了历史,是什么让我们被迫背井离乡?是战争!或许祖训正在逐渐变成石板上的自说自话,但是关于“和平”的向往,早已植根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对于人民来说,无论是迁移或是定居,为的都是能够和谐安康的生活甚至生存下来!      录音机里的歌声愈来愈响,陌生的曲调,陌生的唱腔,慢慢将陈源的思路拉了回来。

      这是什么样的歌曲?为什么在我的头脑里从未有过?

      “一支白扇画孩童,

        娘囝佮官齐同上,

        花开牡丹在结蕊,

        身颂鸳鸯落池塘;

        两支白扇画伊来,

        娘囝佮官笑眯眯,

        昨暝等官等无遘,

        暝昏等官一定来;

        三把白扇画铜钱,

        思想去番无盘钱,

        亲戚朋友无块借,

        卖田卖厝几块钱,

        四把白扇画山茶,

        离别父母啼嘛嘛。

        路上花花看世界,

        花花世界无顾家。

        五把白扇画兵营,

        头站行到兴化城。

        出门艰苦难讲尽,

        天未大光复起程。

        六把白扇画凤凰,

        安海搭渡到厦门。

        行到厦门心退悔,

        思想往事好凄惶。

        七把白扇画梧桐,

        同帮兄弟齐落船。

        无山无岸海连天,

        何时会过七洲洋。

        八把白扇画香橼,

        我作新客甚凄凉。

        一身流落番边地,

        何时再见爹共娘。

        九把白扇画花厅,

        起早困晏拖车囝。

        话语(勿会)通无人坐,

        看见马车心会惊。

        十把白扇画八仙,

        车馆骗人话语甜。

          满口义气满心计,

          开场设赌七世愆。

        十一把白扇画葡萄,

          天上石榴白面婆。

        若是贪色逿落水,

          一世无面见公婆。

          十二把白扇画竹竿,

        白面诸娘无相干。

        劝汝后生心把定,

          趁钱著寄转唐山。”

      或许老人们会一下就听出了,这就是游洋山歌《十二支白扇》,当然这个曲子也有人说是福州歌谣改编而来的,如今却已是无伤大雅了,因为它渐渐成为民俗文化的一部分正在悄悄地被人们遗忘。

      正所谓“不唱山歌不快活”山歌的精髓在于在户外歌唱,曲调多高亢、嘹亮,节奏多自由、悠长,歌词多为即兴创作。

      山歌的歌词具有纯朴的情感、大胆的想象和巧妙的比喻等特点,生动鲜活,真切感人。

      而这游洋改编的山歌更是不被乐器和时代的局限,各类唱词层出不穷,民间的山歌《十八里相送》甚至还有用树叶来伴奏的奇妙做法。

      可随着人们向城市迁移的同时,面对自然,面对高山流水,引喉高歌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在ktv里面对着荧光屏唱着流行歌曲,而山歌甚至成为了俗气老土的象征。          但这小小山歌常常蕴含着许多的为人处世哲理和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典故,仔细留意更是令人大开眼界。

      原本用来休闲娱乐的产物,成了一章章歌本,成了学者研究的材料,这难道不是一种文化最大的悲哀吗?

      而要知道,处于这种窘境的不只是乡土山歌莆仙戏文还有各类方言俚语、谚语、、谜语、歌谣,甚至于本土赞句,莆仙特色民俗。        而这些绝不是一个人,一个团队可以保护的了重大“工程”。

      需要的甚至是整个仙游,整个文化圈子都应该无私投入。

      陈老汉摸了摸陈源的头说:“你知道为什么当初要给你‘陈源’这个名字吗?”

      陈源摇了摇头,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他希望由爷爷来说。

      “源:水流所出的地方。水之源头,落地生根。人们追寻水源而定居的生活早于成为过去,如今,在这个社会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就好像,飘零的树叶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你也要知道自己的根源。这片土地就是你的根源。”

        陈源听着,莫名地涌起无尽的留恋之情,留恋着这座祠堂,这座大山,这座大山里居住的所有人。

        在这里,陈源作为一个山人,受到的教诲却是这辈子都受用不尽的。

    而这次乡村之旅也接近了尾声。

      ···

    窗外的,是山;移动变幻的山,越显突出,如同一个侧卧在大地的女子,占据着陈源的视野,而这片土地带给他的不再只是陌生,更多的是亲切。

      陈源无声地呐喊着:

    “大山啊!你这无情的乳母!你这慈悲的亲娘!

    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满载着对您的思念回来的!”

   

    大山,威仪地望着,不动声色。

                 

               

                                    -2017.07.02-

                                          完稿

                                  -2018.01.01-

                                      部分  修改

         


写后感:真的挺感谢林子斌同学的帮助。

    心血来潮,往着陌生的乡土文学方面尝试了一把,后来在和一群大人竞技下,还能虎口夺食,是我想不到的,果然有心人天不负啊。

    大概176000字,十七万字,就当做我高中毕业的论文吧。

    写完了之后,才明白自己其实不晓得的东西,是真的多。

    家里得到那本获奖的杂志还是出于偶然。是在政府工作的亲戚,出于机缘巧合下看到我的名字,这才借回家拍了几张照片。

    呦呵,居然还是内部刊物。

    血拼杂志24页,高中有这个经历够吹一波牛逼了呢。

    哈哈哈。

    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难以言喻也无法割舍的事情。

    孤独的时候有笔,流泪的时候有海,一碗热腾腾的泡面也可以陪我征战这个世界。

    就是 牺牲了我大把摸女生手的时间。

  ....... 

呃, 好像本来就没有这种机会。

   

  当初,当初迷茫时撒播下的种子

    在过去了八个月后

      在远方某一次和大人通电话中

  生根发芽。

  变成了一辈子的财富。

   

                                      -2018.10.18.-

                                          谢谢了

                          曾经努力的剑廿三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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