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搬到继父家之前,我从未见过她更甚都未听说过她,尽管只隔一个山头。
她是继父哥哥的女儿,也就堂妹了。继父和她家共用一个堂屋,虽说是这样近的距离,我和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如若是见了面也是羞涩呢喃一句:燕儿姐。愚钝的我且还不知那是她鼓足了勇气才喊的那一句。
幼时踉跄学步的她栽倒在了沸水锅里,贫穷的家境和错误的救治方式耽误了恢复,右脸和脖颈牵拉着使她说话、吃饭略带狰狞,萎缩的右手仅有两个半指,所以她总是独自在角落背过身吃饭。
第二年,她辍学在家,大伯大妈软硬兼施,她不为所动。我悄悄问她缘由,她说:学不进去了。
“那你不怕以后后悔吗”?我追问。
“不后悔,我这副模样读了三年够用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比前面弱了些,左手在地上画的那只鸟翅膀也被她涂掉了。
高二学业水平测试完,我卖掉了所有的书籍资料,整理好被褥已是夜幕降临,回村的面包车早已收工只剩下几辆摩的,到家父母已睡下了,他们没问我便不讲。第二日,友林见我在水渠边淘洗萝卜,站在路沿上问我:燕姐,你不去学校了么?
嗯,我笑笑回她。
“你跟我不一样,你应该考大学”,她把手里的脏化肥袋子放在路边,等着我的答复。
“有啥不一样,反正我也是打工的命,不过是提前了”。
那天她拿的袋子没洗,我在家的时间比以往多,却不见她羞答答的跑过来坐我旁边听我讲学校的奇闻趣事。哦,她都听过了,况且也不会有了。
家里托人寻了一份工作,在浙江,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就买了一部手机,我存下了大伯家的号码,因为当时答应过他们常打电话回去,偶尔碰巧是友林接的:燕姐,过年回家吗?偏有时是正月刚走没多久她也这样问,‘还说不定呢’,我只能这样回。
再回家时,怀里便有了一个嗷嗷哭的小娃娃,她很喜欢总想抱又怕吓着孩子,拿出多年前自制的口巾包裹着脸,孩子被她逗的咯咯的笑,她也笑。
“友林,你瘦了很多,别太要身材了”。
“嗯,是上个月做了手术”。
“天,是怎么回事”?问完又觉得自己的突兀,不自然的瞥向一边。
“是个瘤子,有十来斤重,当时只觉得是自己长胖了”,她好像在叙说别人的事,看不出来丝毫的慌乱和后怕。
近两年家里和大伯家关系疏远,问其原因各有千秋,了解友林的现状还是妈妈打来电话说:这孩子太倔了,毁了一桩利她利家的好婚姻,电话那头尽是遗憾。
七月份回家,她还是那般热情诚恳,“稀客啊,燕姐”,声音洪亮圆润,她摘下耳机,起身倒茶。
她哪里是倔,是智者的通透罢了,远离牢笼式的生活,守着大山守着父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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