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人

“希水，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地铁上广播里的清脆女声再次响起。

丁黎将手机放回口袋，小步走到门口。透过玻璃门，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每次她都在众人的注视或者瞥视下下车，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公主，只是黑压压中的一压。

电梯人满为患，狭窄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丁黎停下脚步，看着那群低着头向上蠕动的人，想起了千与千寻里因为贪吃而变成猪的主人公的父母。

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们呢？她不过也是其中一员而已。

这时，一只小动物从面前飞快地跑过。

好像是红色的。

丁黎寻着他的身影望去——是一个穿红色衣服小男孩！

地铁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而小男孩摇摇摆摆地朝地铁头跑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他双手微微向上抬起，小脑袋左摇右晃。

丁黎回过头巡视四周，发现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注意到了小男孩。

小男孩跑到地铁尽头时，所有地铁门以一声响亮的“砰”结束了这一站的旅程。

虚惊一场。小男孩安然无恙地站在地铁门外。

而其实，她的顾虑是多余的。

因为小男孩透过玻璃门看向了外面——他的目的并不是上地铁。

丁黎一边缓慢地挪动着脚步，一边看着小男孩。她知道，盯着一个人看并不是一件很礼貌的行为，即使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玻璃外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小男孩只够得着他的膝盖。而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让丁黎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是否礼貌的问题，而是因为本能。

人影出现之后，小男孩的右手迅速地左右摆动着。他很聪明，没有靠得太近，否则头抬得肯定很痛。

但是，玻璃外的人却没有低头，他站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铁站内的工作人员，熟练地做了一组似乎是“可以启动”的手语。

所以，在人机声嘈杂的地铁站，有两个抬头的幸运人目睹了一位小男孩盯着一位做地铁手语的大男孩不停摆手的场面。

仿佛只要他不向他招手，他便永远不会把手放下。

手语做完，玻璃外的人低下了头，抬起右手，像照镜子一样和小男孩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虽然看到的是他的背影，但丁黎知道，小男孩此时此刻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外面的那个人影。即使他戴着口罩，丁黎也知道蓝色口罩下是露出牙齿的笑容。

大男孩离去，地铁启动，小男孩目送地铁往前方驶去，小手慢慢收回。

在丁黎身旁，有一位女孩和丁黎一样贪婪地看着这如电视剧般的一幕。只是，从她的笑容看来，她似乎比丁黎更加平静。

丁黎收回目光，缓缓地走向电梯，回头的那一刻正巧看见小男孩一头扑进了女孩的怀里。

在刚刚上演的那一幕中，他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而其实，他不是过客，是他们的归人。只是，归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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