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不下去的城市，回不去的家乡

文/夏目若安

我是农民工的子女，在我很小的时候看着户口本上农民两个字我就觉得很抵触，我特么还没长大，你就给我户口本印上农民两个字。小时候我就对家人说：“我才不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做农民，我要把家安在城市。”

就这样毕业后我去了南通。我在南通认识的都是外地人，根本接触不到本地人的圈子，南通本地人在跟我们这些外地人聊天时都有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其实，不是人家太优越，而是我们起点太低。辛辛苦苦挣的都没有老头老太家里拆迁分几套房子拿的房租多。

我始终感觉我就像这个城市的浮萍，随风飘荡，没有根，没有安全感。今天不努力挣钱，明天就会被这座城市抛弃，滚回老家。

一转眼，我来南通五年了。回首在这五年里我从公司主任到自己辞职创业，每一步都走的很是不易。雨天没伞的孩子就得拼了命的跑是我的口头禅。从小就我就知道我只能靠我自己，别人有父母疼爱，而我的父母自己都不爱自己，哪有精力爱我？从小我就知道，我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因为没有会帮我。

来南通第一份工作我做的是喷砂。知道什么是喷砂吗？就是玻璃砂，往机器上喷。室内纷纷扬扬的砂子满天飞。如果你看过风吹的沙尘飞扬的场景，就知道喷砂时室内有多脏了。

整个人包裹的跟武装部队似的。即使夏天也穿好几件衣服，外面姑娘穿短裙，我们喷砂工穿捂的严严实实地。热的整个人感觉都快成狗一般的要靠吐舌头散热了。因为我对砂子过敏穿的更多，不多穿一点衣服的话玻璃砂进入皮肤就会痒，一痒一抓就会流血……头上戴着厚厚的防砂口罩，即使这样下班后还一嘴的砂子。簌口好几遍再吃饭，牙齿还是咯吱咯吱的。每天下班回家洗澡之前都脏兮兮的，很多同龄的小姑娘都离你远远地。

有人问我：“你一个女孩子，还有电脑方面的证书，完全可以找个文员做。为什么要做喷砂？”我告诉他：“文员工资低，今天不努力多挣点，明天就有可能被房东赶出来。”

干了三个月，我辞职了。砂子伤肺，即使带着面具依旧会吸进肺里。保障了我未来两个月生活的花销后，我必须换工作。我不想年纪轻轻死于肺孔堵塞。

之后在创业这条路上我也是一路摸爬滚打，一路跌跌撞撞。也只能混的比上班族好一点而已。

刚开始摆地摊那会，我本钱少，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轮车。由于我不会骑，现学的，车子翻了，摔的我的腿很多天都是淤青的。带着伤痛，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走。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轻易就成功的人？背后流了多少汗水也只有自己知道。

二手三轮车电瓶不好，为了多赚一点钱，我就会跑很远。跑的远了回来时车子就会没电。就这样，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你会看见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小姑凉推着装满货的三轮车往出租房赶去。路途太远，会使人汗流浃背，脱去厚厚的冬装穿着毛衣推车，回家后依旧满身是汗，累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收入慢慢的增长，而我始终只是一个创业路上的攀爬者，离成功还有万里长城要走。

从二手三轮车到新三轮车，从百货到和别人合伙做医疗器械，到投资自己品牌的足浴盆以及理疗仪……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别人会叫一声：“老板”，也只有自己知道路有多么的崎岖、坎坷。

就在去年，我知道了我「失踪」多年的母亲还活着。母亲苦苦哀求我：“回合肥吧。在合肥买一套房子，回合肥发展吧。”

就像很多年前我父亲让我在合肥发展一样：“毕业后就找个离家近的工作”。我依旧想要天南地北的走一走，跑一跑，闯一闯，看一看。我不想二字开头的人生就一眼望到80岁，我不想一辈子呆在一个城市。世界那么大，我想多走走，我想多看看。

没有折腾过的青春，不叫人生。我只有折腾过，我拼搏过，流过汗，撒过眼泪，才会甘心做个循规蹈矩的人。

今年南通外地人大量流失，网上生意现在要求也越来越精细，带团队，做培训，搞专业知识培训，防止客户以及代理流失，花费的时间成本越来越多。

有时候，我觉得不如回家做网上生意，反正网上在哪里都好接单还能陪陪家人。可我发现，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熟悉南通的大街小巷，却对省城合肥一无所知。我知道南通哪个区的人比较有钱，生意比较好做，也知道南通哪个区的人买东西要比较划算才买，生意比较难做。可我对家乡省城一无所知。

我们这些农二代和农民工一代是不一样的。

老一辈的人习惯了家乡的生活，很多老一辈人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老一辈习惯了家乡的生活节奏，他们老了以后就想守着一亩三分地，过着和年轻时一样的生活。而我们这些农二代早已经习惯了外面城市的发展，外面城市的节奏，在外地呆久了，回到家乡甚至会产生错觉，感觉回到了异地。

去年，我尝试在家里呆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每天看见村子里的男人们打牌、打麻将，女人们吃了饭从这家到那家串门子，要么宅在家里看电视剧。这样的生活很安逸，却与我格格不入。

我发现跟他们无话可说。和我同龄的人都散布在了天涯海角的各个城市，家里都是一些中老年人，留守妇女。我跟他们不熟，自然无话可说。

习惯了天南地北到处闯荡，就会发现安逸的生活虽然使人向往。等你想安逸了，就会发现这样的生活会安逸的让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血脉已经不再跳动了，体内已经没有激情和热血了。

我想我在三十岁左右，我会在合肥市区买房子，按照父母的期盼，在合肥市区扎根。可我离开这座城市太久，准确的说：我从未走近过这座城市，省城也从未拥抱过我。我也只是在离省城很远的乡村长大，从小到大没去过省城几次。我不知道逍遥津有几个门；我已经忘了城隍庙有一个叫华府还有一个叫什么……我只知道步行街、滨湖、金大塘这几个地名……

这样陌生的家乡，我要怎么适应？

呆不下去的外地，回不去的故乡啊～

我想和我一样迷惑的肯定不止一个人。

夏目若安原创，本文已加入维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