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聊一聊小说的色彩。
先说说这本书《络新妇之理》。
到接近尾声的时候,这位童颜天使,自称恶魔之子的织作碧,刚刚被京极堂中禅寺从混乱的宗教体系中拯救出来,就陷入到另一个自己身世之谜的痛苦漩涡之中。
她长久以来用以保护自己的“恶魔”被去了魅,她也就失去保护,穿上被她认为具有诅咒意味的水鸟和服。
但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溃眼魔竟突然出现,在一瞬间刺破了碧的左眼,碧当场毙命。
对,碧还是死了。
就算是大名鼎鼎的中禅寺,也没能把她从恶魔的手底下救出来。
同样没有救下的,还有织作是亮、红蜘蛛志摩子、渡边小夜子。他们都在前面的故事中惨死了。
可他们真的有必要去死吗?
搞一个凶手杀人未遂继续逃遁不就行了?
但是,如果志摩子不被杀,溃眼魔平野就只是个变态,而不是一个技术高超的杀人狂。
如果碧不是在所有关系人的眼前,被溃眼魔突然冲出来杀害,那这个平野就只是个杀人狂,而不是一个有自控力,有理智甚至很聪明的杀人狂。
从另一个角度讲,中禅寺窥探到的故事远远大于故事中的任何人,他发现了蜘蛛布网的规律,了解到有些人注定会死,也明确的知道,如果自己的出场时间过早,就势必会同样被卷入进去,失去足够高足够广的观察视角。
如此来看,这些人的死亡,也为中禅寺的预测提供了佐证,说明了他的睿智。
每个人物都有各自的作用,需要为小说中的重要情节牺牲掉自己。
黑的发亮的修长睫毛、浑圆而漆黑的眼睛。
右边的瞳孔倒映出礼拜堂的天花板。
左边的瞳孔,深深地……插着一把黑色的凿子。
当堕天使失去魅惑的力量,就连自己的生命也被迫失去,围绕着她的奇幻美妙的色彩就消失了。
所有信仰她的人都突然失去了信念,没有了过去一直自认为强大的精神支撑。
校长放弃了外在的一切知性、教养及人生,暴露出原来老丑的模样。教务部长和事务长似乎也完全崩溃了。
作家和写手的区别在于,同样是故事,作家能够通过有序的铺排给整个故事涂上颜色,这是艺术创作;而写手只能把故事中间的某一个部分拿出来进行加工,达到某种短时的目的。
回到《络新妇之理》,这个故事围绕着一个受到诅咒的家族展开,命案一个接着一个。
如此来看,这就是一个时空宏大的推理故事。但假如我们将视点更多的放在织作碧或者他的母亲身上,这个故事就可能是一个温情但凄美的故事,或者一个大女主如何在男权世界艰难行走的故事。
同样的故事,京极夏彦给它涂上的,是妖魔的、崩坏的、惨不忍睹的、冰冷无情的、极致美丽的色彩,所以它呈现出我们眼前这个的样子。
然而,在妖冶的色彩之下,是普普通通的社会关系网络,这又将小说和我们现实的生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们在写小说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对一个故事有一种色彩的理解的,至少要明确,这个故事的情感基调,是冷静的蓝色还是狂暴的红色,是灰暗的还是温暖的,带有多少纯粹,有多少高光以及暗影。
这些全都可以用某种颜色来表达。
在时间与空间定着在表层的绘画中,阴影是有质量的。涂在画布上的影子,与光是同质的。
这就有点像滤镜,有了合适滤镜的画面就会给人一种代入感,或者悲伤或者喜悦,造成情感的流动,没有着色的故事,就算再合理,再接近现实,也很难成为小说。
举个例子,大家有没有见过没有上釉的瓷器?
一个好故事,是需要上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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