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一）

枯草，还是枯草，他手能摸到的、他身体底下的都是那枯黄的、毫无生机的草，就像他毫无生机的眼。他寻觅了大半生，还是没找到仇人。

大半生是多久呢？一生又是多久？我这就已经大半生了？我还没娶妻呢，还没生子呢。我要是有个妻子，一定是王家村遇到的那位女子，她娴静温柔，虽不是特别漂亮，但她一定能包容我所有的苦。她像什么呢？对，她就像这天上的月，给身处黑暗的我一些光明。她叫什么呢？我好像听到有个老婆婆叫她“阿秀”。

阿秀，真美的名字。可我再也不敢见她了，我杀了她丈夫呢！我只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便在深夜结束了她丈夫的性命。呵呵，我还有什么资格想她呢。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身负仇恨的杀手，还奢望什么温暖。

我会怎么死呢？男人躺在草地上，他的双手垫在脑后，他的肚子咕咕叫着。大概我会被杀死吧，现在年纪大了，剑也使得没以前好了，我大概会被别的杀手杀死吧。杀手死于杀手之手，也算死得不冤。只是那个仇人在哪？母亲只是告诉我，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带着黑色面巾，看不清样貌，更不用说名字了。

我要怎么去寻找这个该死的、杀死我父亲、害我母亲抑郁而亡的仇人呢？忽然一个想法让这个中年男人眼前一亮，会不会那个仇人已经被我杀了呢？毕竟当杀手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人，我找不到那人或许那人被我杀了呢？他兴奋起来了，他甚至激动地坐了起来开始折腾旁边的枯草，他一边扯着那毫无反抗之力的草，一边仔细回想他杀过的人。杀人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有时候为了钱，有时候为了食物，更有穷困潦倒的时候为了一瓶酒就去杀人了。

他一会儿假想着仇人是那个被他暗杀的老和尚，一会假设仇人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人，对，也许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江洋大盗呢，只是老了而已，他恨恨地想，那个老人年轻时一定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还有谁？还有谁会是仇人？这个仇人一定比我要大上20岁，他一定是个50多岁的老头子了。

还有，还有这个仇人会不会已经死了呢？嚯，那正好呢，我就不用寻他报仇了，最好他已经死了，死了也不能放过他，他的血肉一定会被蚂蚁啃食干净，他的骨头也会被地里的野狗刨出来吃掉。他有孩子吧，不不，他那么坏的人绝不会有孩子，他应该比我还惨，我都没妻子孩子呢，他凭什么能有，他绝不能有！

万一他没死呢？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又缓缓地躺下了，他叹了一口气。没死的话，他只有继续寻找了，继续，无论如何，至少在他死之前，必须要把这个仇人杀死，不然他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父母！他忽然就睡不着了，他开始练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