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一个上蹿下跳的娃,几乎每个都像打仗一般度日。
时间也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屋子每天都是一片狼藉,收拾完一会又被散落的乱七八糟,没有尽头,有时候还有着想发火的情绪。
终于直到娃开始上学了,放学后父母暂时帮忙照看,才感觉日子如秋风卷落叶后的风平浪静。
我和先生才能抽个闲暇,去海边游荡。
已经薄暮时分了,游人依然如织。
海水退潮了,近岸是一滩淤泥。淤泥中有好多小鱼儿,一窜一窜的。有三三两两的白鹭在水面上走凌波微步,偶尔啄食一条小鱼,悠闲得很。在美食面前,这些鸟儿很知道自己的肚量,不贪。他们等待着在明晨第一轮海日射下来之时再来觅食,此刻是倦飞知还时。
望着淤泥里的小鱼儿,我的记忆里伴着飘飘荡荡的游云一下子飞到了十岁那年——那时我还是生活在农村里的一个又黑又瘦又小的丫头:内向、敏感、自卑、孤独,对自然有着天然的亲近。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我一个人呆在黑黢黢的淤泥沟里,乐此不彼地抓泥鳅,从天光玩到天黑。
当我隔着时空重温那时的快乐时,突然来了一阵冲动,想跳到淤泥中抓些小鱼儿来。先生抓住我的手说,“你没看到正在进行生态保护吗?”我看看淤泥里的木栅栏,又看看那些悠闲的鸟儿,心甘情愿地妥协了。
既然不能到水里去,我和先生就往岸边的树林子里走,难得的走神,难得的悠闲一下。
树林里最多的是大榕树,绿阴如盖。到南方之前,我没见过像榕树这样根系发达的树,飘舞的胡须如同一个老者拖到脚丫的长胡子,每一个胡须落到泥土里都是扎扎实实的根。我走到榕树的脚丫前,脑海里马上跃出“盘虬卧龙”这四个字;我抬头向上看,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蓬蓬勃勃的叶子上面。
它的生命,上抵蓝天,下入泥土。似乎从盘古开天地就屹立在这里了。并且,还要活成地久天长的姿态。
大榕树的许多枝丫都是横着长成粗壮的枝干,可以坐在上面荡秋千用。先生说我们要是有一个大院子,就种上这么一棵大榕树,在树上搭建一个小木屋,小家伙可以钻到木屋里看书,也可以爬到榕树上荡秋千,还可以在树脚下戏弄小松鼠……
有些时候,白日做做梦,也挺好!
穿过一个小径,我看到路两边飞舞的白絮,马上想到了北方的柳絮。“杨花落尽子规啼”“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诗词中的杨花,不是真的杨树落的花,是随风而舞的柳絮。那此时风中飘舞的是什么呢?
“这你都不知道,是木棉树的种子啊!”先生得意洋洋地拉着我的手折了回来。
他用手抚摸着木棉树上起起伏伏的树突,向我科普
“看到了吗?这就是木棉树。上面炸开的果实是木棉的种子,就像棉花一样,风一吹就跑了。”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我果真看到了炸开的像是棉花一样的果实。
先生说着又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炸开的木棉果给我看:
“你看你看,里面都是黑色的种子。种子陪着棉絮飞起时就四处安家了。”
哦?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看到木棉树这么肆意地传播自己的后代,我不觉仰慕起来,又多看了几眼。
以前,木棉在我的眼里不过就是满树满树火红的花儿,她们伫立在马路两边大街小巷,只是在开花时才走入我的眼睛。我在花下照相,拣那些花儿玩,还以为他们从来不长叶、不结果呢。
可现在,看着木棉树的叶子、树干、果实,想着彼时只关注花儿的自己,我笑了起来。貌似我和这棵木棉树一样成熟了一点点,以奔腾不息的时间为代价。
不知不觉地,一弯月儿挂到了海上的天空。
夜色笼罩下的大海,灯火辉煌。数不清的灯光都在点缀着夜晚。
我和先生又游荡到了海边
我吟诵起了王安石的一首诗: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海的那一岸,是我的亲人,他们也会吟诵古老的诗词,此刻特别想念在一起的时光。
我伸长了脖子遥望,除了无尽的黑色大海,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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