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我们研发的新车,性能很好。哎,您先别拒绝啊!您可以上来试一试。”
我就不问价格了,反正我不差钱。其次,一看就价格不菲,我也是肯定不会买的。
我坐在座椅上,皮质细腻柔软,感觉自己要瘫倒一样。座垫的设计精妙,参透人体工程学,温暖如怀抱。我之前一度认为,世界上不会有什么能让我心动。
我陶醉了。
这是诗篇!是画作!是舞蹈!更是人们心中永恒不变的音药!美得像早上的太阳跃出海面,美得像约旦河水中鱼群的畅游,美得像安格鲁撒克逊人的眼儿。天外有飞仙,江天接地阴,群山连绵,积雨云。
这时,导购小姐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看着我迷醉的表情,也稍稍惊诧一下。
“Oops, what happened?(哎呀妈呀,咋了?)”
“Wow!(哇!)”
“这是我司新产品,劝君车上莫拘谨。”
我留了一个心眼。因为我一定是没有钱买这种豪华座驾的,所以我不得不拘谨。
此刻,导购小姐也看出我的犹豫。
“这款跑车是里程碑式的发明,是注定写在人类历史中的辉煌一页,是我们无限的未来!是旧时代的掘墓人,新时代的创世神!
您若是喜欢,可以开开试试,开得好,可以考虑送给你。”
“Oh my god!(我的老天爷!)”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身上流淌着骑士的血液,已经沸腾。我要驾驭的正是最烈的马,我要征服的是科技之巅。
“导购小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她一脸茫然。
“爸,您不要拘谨,我现在就是您儿子了!”
她一脸茫然。“怎么说也不是爸呀。”
“妈,您……不冷吗?把衣服往上拉一下吧。”
我突然发现她衣着暴露,而车里冷气很足,有些不妥。为了母亲的身体健康,做儿子的怎敢不顾?
“我把外套给你,你穿上吧!”
“你不冷吗?”
“那就……算了吧,你可以搓搓手脚,再喝点热水。”
我突然发现自己瑟瑟发抖,而且很不巧,我只穿了一件T恤,也没有外套。我真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啊,简直盲目尽孝!
“妈,做儿子的太心急,都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初微。”
“吹?吹什么?”
“不是,初……微。”
“哦!好名字,柔美又不失风韵,妙哉绝世无双。我叫布达。”怕她不问我,造成短暂的尴尬,我就自己说出来。
“开始吧。”
“嗯。”
我踩下油门,恒星级的强烈推背感,我几乎怔住。车展里拿着相机的观众,搔首弄姿的车模,瞬间幻化成光影,就像闪光灯打出的光,猛然向后。眼前的世界变得不真实。我有躲闪不及的感觉,却发现不必躲闪。
我们开到哪里去了?
我浑身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赞美。我看一眼初微,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可是默默流下了两行热泪。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鲁莽了,我超速了,我把车开到不知道是哪里了。”
“不怪你。我爱你,是你赋予我的发明以新的生命。”
“你的发明?”
这时,我面前出现自己的虚像。“我”从车上下来,倒退回人群之中,退回那个趴在车上了模特那里驻足,退回出租车。“我”把十三块钱从司机手里夺回,司机戴着墨镜,很酷地说出,“钱块三十,了到。”
“踩油门,继续加速。”初微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能听出来她是坚决的。
“真的吗?我们已经超速了。”
“不必在乎。”
我狠狠踩下油门,星系级推背感袭来。
“香港回归啦!”
“一斤猪肉能换五吨钢!”
“我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
“清政府賠償日本軍費白銀兩儀兩。”
我傻眼了。
“你喜欢这些吗?”
我摇摇头,摇头晃脑。
“那就继续加速。”
我猛踩油门,心想,我死而无憾了。突然,宇宙级的推背感席卷而来,我们叫喊出来,却已经感受不到更多痛苦,我诗意地想,我们肉身已死,只剩灵魂疾驰。
画面闪烁,我似乎找到现代艺术的灵感源头,在光线无法抵达的深处,色彩层层推进。是层林尽染,是百舸争流,是未见识过的浩瀚与绵密。两百多条向量盘旋头顶,数万个维度在身侧展开!不断涌现的新见识迫使我们赞叹未知,也不得不对过去的生活心生悔恨。人被残忍地放在活生生的宇宙面前,优越感被剥皮,被凌迟,无知血淋淋呈现,等待处决。
我看向初微的掌心,一些物质相互撞击,“这是什么?”
“一些电子罢了。”
我脸上一定有孩童般的微笑,那是我在回忆童年,我把知识渊博当做人生目标的童年。
“你发明的这是时光机吗?”
“是的。这也是你自己。”
此刻,不论她说出怎样充满哲理的,或是荒诞非常的话,我都不会更加意外。她是真正的天才,她是我刚认的母亲!
我瞟了一眼窗外,可窗外的景象硬生生把我的脑袋扳了过去。电子成群结队,组成巨龙的形状,我听见一声低吼。突然,它们解散,毫无美感的凌乱,或是说,具有怪异的美感。电子,在草间弥生。
万里,光年,无人涉足。
这里曾是最广阔的无人区,而今,只有我们两个。
我萌生了荒诞感,惧怕这个故事有惊人的反转,或者过一会儿,我就会被谁从梦中叫醒。又或者,这个机器是精神病康复治疗仪。再或者,我失忆了,初微要用这种方式帮助我回忆起自己。
我打开车里的音箱,是贝多芬的d小调第九交响曲,主旋律中带有奥地利民间舞曲“连德勒”的特征,和谐而具有舞蹈性。音符一连串呈现,砸在我面前。
“你怎么了?”她看我脸色不对,关切的问。
“没有。没有。那个……还能再快吗?”
没等她回应,我已经踩下油门。我迫不及待驶向结局,而宁静在此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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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篇文章的灵感来源,但是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