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藤树下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乙亥杂记》

01

农历三月初二，早晨春光明媚。

今天对于虎妞公婆家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日子。因为天赐满月！

向来惜金如命，进城都是自带干粮、从不曾在城里买过一个烧饼，更别说下馆子吃饭的虎妞公公，今天出奇的大方。

鸡鸭鱼肉，下了血本，这在偏僻的山村，无疑是饕餮盛宴。本村的，外村的，纷纷前来祝贺。

虎妞公公红光满面，嘴里一面说着“感谢、同喜”之类的话，一面给客人发着烟卷。

天赐的母亲虎妞，脸上依然是万年不变、惑乱众生的微笑。当她抱着天赐从屋里袅袅出来的时候，满月庆典一下子达到了高潮。

人们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或着真诚、或者敷衍。虎妞公公、婆婆开心地合不上嘴。曾经的一切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中午时分，天空飘下细细的雨丝，在和煦的春风中，轻轻洒落在柳叶上，杏花间……

“沾衣欲湿杏花雨

  吹面不寒杨柳风”

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一定的！

果然，夏天，小麦丰收；秋天，玉米、黄豆满仓，更让叔叔激动的是，家里的三头母牛都生了小牛犊，茁壮成长。

这一切都是天赐带来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而小天赐，也在全家精心呵护下，一天天长大……

02

岁月如梭，一晃三年过去了。

小天赐三岁了，聪明活泼。

虎妞公婆在这三年里，原本花白的头发竟然全部变为青丝，看上去似乎年轻了十岁。

而天赐的母亲，自从生完天赐后，身材不仅没走样，反而更加苗条。

腰身纤细，胸部高耸，皮肤更加白皙，再加上她那永恒不变、倾倒万千世人的微笑。

惑乱众生的容颜

让无数男人痴迷，让无数少年心动。

而虎妞，自小天赐断奶后，内心也觉得莫名空虚，慢慢开始向婆婆提说和建阳的以往岁月。

婆婆何许人也？曾经坐在神坛，如今走进凡尘的人。她能不知道儿媳说这话的意思？

“虎妞想改嫁啦！”她说。

虎妞公公眉头紧锁。

改嫁倒不要紧，只是天赐就没娘了。他已经没有爹，再没有了娘，岂不是太可怜了？

虽说有他们老两口，但毕竟是隔着一代呢！再说了，虎妞要把孩子带走，怎么办？虽然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天赐没娘却是铁定的结果……

“只有一条路可走！”他看了老婆子一眼，猛地抽了一口烟，这一口气，几乎把整根烟抽出火苗子来，只见烟卷整体火红，迅速向烟嘴逼去。

“给她招女婿，把她当女儿养！”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气冲霄汉。

但让他们俩做梦都没想到是，虎妞竟然出奇爽快地同意了这个要求。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个男人，不这么孤独就行！

“都听婆婆的！”虎妞低着头，害羞地低声说。

“还叫什么婆婆？以后我就是你娘啦！傻孩子！”婶婶开心地纠正着。

“嗯！都听娘的……”

03

当虎妞婆婆把为虎妞招上门女婿的话放出去以后，整个山村瞬间宁静了。

就连那些曾经垂涎虎妞美色的少年郎，也都放下那片痴心妄想，好好干活了，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曾暗恋过虎妞一样。

大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都知道虎妞公婆是出了名的难缠，出了名的吝啬。为了一根黄瓜，都能扯着喉咙大骂好几天的人会是好人？

眼睛里不小心扎进小树枝，都舍不得去医院，只买一毛钱的创可贴贴上，最后成为“独眼龙”的人，会大方？

一年四季，除了干活，还是干活的家庭，简直就是地狱。谁会眼看着火坑还义无反顾地往里跳？

虎妞再漂亮，但相对于小命来说，还是可以放弃的！

但天下总有不怕死的人。

虎妞公公最终还是成功招来一个新姑爷。新姑爷身材矮小、面皮黝黑、骨瘦如柴。两只不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灵动的气息，眼光混浊，眼神呆滞。

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被虎妞婆婆施了法。别忘了她可是当年的“女神仙”，施点小法术自然是小菜一碟。

吃了我吧！

虎妞有了新的准丈夫，名字叫:小强。

叔叔之所以选择小强，是因为小强完全符合他定下的入赘标准。

而最合他心意的，就是小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优秀品质。

04

那是深秋的一个下午。

小强在地里干活，干了很久，就有点累了，于是就一屁股坐在地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抽。

谁知刚划着火柴，虎妞公公就如从天降一般，忽然出现在离他几米远的对面。更要命的是，他一眼就看到小强坐在地头偷懒。

虎妞公公瞬间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抡起铁锨，就朝小强面门拍去。

小强哪见过这种阵势，差点没吓尿了。他一咕噜翻身，爬起来撒腿就跑。但他腿短，跑不快，最后还是被虎妞公公追上了，一铁锨拍到了小强的背上。

小强那天没敢回家，也没有任何人给他送饭。饥寒交迫的小强，趁着夜深人静，到别人地里拔了两根萝卜。又找了个麦秸垛，掏了一个大洞，钻了进去，把掏出的麦秸堵在洞口。

然后，蜷缩在洞里，啃着萝卜，慢慢睡去……

吃萝卜就幸福

梦里，他跟虎妞洞房花烛，啃着猪蹄，喝着美酒。

半夜冻醒，才觉得手有点疼，月光如水，他的手掌上还流淌着自己晶莹的口水。

“可怜九月初三夜，

露似珍珠月似弓。”

那夜，正好就是九月初三！

第二天，刚蒙蒙亮，小强就怯怯地回到虎妞公公家中，请示今天干啥活。

虎妞公公心花怒放，暗道:孺子可教。

真是好女婿的不二人选！

于是，他给小强定下了一年的测试期，测试合格，才能入赘。

虎妞公公告诉小强通过测试的时候，是在一年多后。

那是暮春的一个清晨。

春风煦暖，阳光明媚。片片桃花随风飘荡，落在庭院、落在田间、落在小溪里，慢慢漂远……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