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批评家可以分为职业批评家和业余批评家两类。不过我觉得,在这两类之外,还存在着第三类,即隐形批评家。
隐形批评家一定有着炉火纯青的隐身术,因为无论你是上穷碧落还是下尽黄泉,都寻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总之,他们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而且,他们跟古之隐士完全相反。古之隐士无论是大隐于朝还是小隐于野,都多半是隐心显形,而这类批评家却是隐形显心。
隐形批评家因为有隐身术“保驾护航”,所以他们的姓名、性别、民族、政治面貌、五官长相等个人资料均不得而知,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爱好——看书时,边看边在空白处大作文学批评。
无论是发现一个好句子还是一个不好的句子,他们都必然要用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符号将其标志出来,然后大批特批,大评特评一番。
若是自认为哪句话写得好,便会很自然地在旁边评上“经典”“妙语”“高见”“精辟”之类的赞誉之词,而且其后往往跟着三个大大的感叹号;若有幸碰到与自己的高见有不相吻合之处,则会在旁边以问号开头,随后批上一大段自己的高谈阔论。
他们为什么喜欢这么做呢?大概是不这样做就不足以体现原著有“可圈可点”之处吧。
隐形批评家的这种行为,大致出于两种原因:一种是出于习惯而不自觉,另一种则是为了显示自己多么有见解而自觉。对于前者,我们顶多只能责之以“习惯不好”,而后者就未免太“那个”了。
本来嘛,读者阅读时要看的是原著思想,而不是某些隐形批评家的高见。如果你真的看出了一些心得或是对某一问题很有创见,那么完全可以写一篇或一部论文正式谈谈呀,何必要在原著仅有的空白处搞“小动作”呢?
“小动作”妨碍了其他读者的阅读体验不说,更严重的是还可能误导别人。如果每个读者都那样搞“小动作”,那么一本干干净净的书将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有人要分辩:“我写在旁边,你别看就是了,谁还摁住你脑袋逼你看不成?”朋友,这不是分辩,分明就是耍无赖,好吗?如此要求其他读者,无异于要求吃饭时对一锅鲜汤里的那颗老鼠屎视而不见,这可是高难度动作啊。
当然,我得说明一下,以上所说的“小动作”是指在别人的书上尤其是图书馆的书上搞“小动作”而言的,并不包括在自己的书上搞。
在自己的书上搞,那是无可非议而且值得肯定的,因为这样可以让你再次阅读时找回初读时的感受,从而加深理解。
但若在别人和公家的书上也要展示自己多么会学习,那确实令人难以接受。别人是否能接受我不敢肯定,反正我无法接受。
我曾经在图书馆借了一本李敖的《我将归来开放》,结果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小动作”。其中一篇《时不我与,我不与时》是这样结尾的:“空间是短的,时间是长的,空间跟时间已在你身上做了奇妙的交汇,真可惜爱因斯坦的理论,竟没在这方面寻找证明。”
结果,某隐形批评家将其用红色波浪线标出,并在下面这样批道:
“空间是小的
时间是长的
小的空间里却有智者如敖长的思索
和你从小长成的长长的斗志。
——永不畏惧国民党的牢。同仁者”
我不知道某君将其领悟或是感慨发在这里是要给谁看的。不过,既然自称李敖为“长”且是他的“同仁者”,又清楚李敖从小就长成了“长长的”“永不畏惧国民党的牢”的“斗志”,想必是写给李敖看的吧。
但是这似乎有个疑问:李敖会来师大图书馆借他自己的书看吗?显然不可能,也幸好不可能,否则依李敖的一贯作风,某君恐怕要落得个“马屁没拍上劲反倒沾了一手马屎”的下场。
其实,读书时做一些相应的批评或叫做读书笔记,何尝不是好事?它至少可以说明读者在思考,不失为聪明人的表现。
但遗憾的是,聪明人往往喜欢做傻事。你若爱思考或喜欢积累优美句子、经典名言,为什么不记在自己的笔记本或脑子里,偏偏要展示在公家的书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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