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有要求，就是有标准，不管你承认与否。”

好像已经不会爱了，倒像是处处都是不尽人意的，不能如愿，不敢相信，怯懦，或代价太高了。我们说成熟了，我们说理性，我们说懂事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不是这样子的。

我们再爱的时候，已经有了条件，不知是匮乏还是缘于不再轻易相信那无缘无故的爱。

是的，相信，如果只是空口无凭的相信，那么，似乎随时也可以不相信。所以，后来我们不再轻易交付自己的信任。不只别人不会相信，更因为即使都相信又如何？我是说，如果无法对我们进行约束，如果我们自己可以轻易抛弃原则。那么，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是某种傻或天真。

你知道的，没有人愿意轻贱自己，就像每个人骨子里又或者说内心里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重要的人。

所以，后来的我们好像都不知不觉中理所当然地默认：爱就是有要求，就是有标准，不管你承认与否。

是的，我也曾经历过那种无缘无故的爱。“我爱你，与你无关”嘛。你是自由的。从始至终都是自由的。爱是自由的。所以，我爱你是自由的，我爱的你也是自由的，我对你的爱也是自由的。正是因为自由，所以我总是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我所能付出的，不求任何回报，乃至于不需要任何回应。这不是我傻，只是说我爱你，身不由己，情不自禁，也无可奈何。只是，怎么说呢？谁又能说这就真的是爱呢？在爱你的那一刻，归根结底，爱的也许压根不是你，只是疏于觉察，又或压根不会往这方面去想。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爱的并不见得是你，而是我爱的是爱你时的自己。

后知后觉，总算是对青春有所交代，有所释怀，是离开还是继续，是遗憾还是怀念，是热烈还是冷淡？我是说，到了那一刻，倒像是不再是问题，更不是什么选择难题。我们最终都将奔赴未卜的前程，有缘再见，无缘也感谢相伴。

后来，体会过什么是爱的吧？可是好像变得不再深究了，变成某种隐约可察的存在，是真切的感受，是温暖的，是体贴的，是温柔的，是可以放心和安心的，是终于不再需要时时刻刻“扮演”，是可以低声下气，也可以忍气吞声，乃至于可以各种卑微讨好，认错，道歉，好像不需要顾及面子，尊严，不需要谈论尊重，平等，更无须将什么都分得太清，不计较得失，不去计算什么你的我的……其实，还是很“理想”——倒像是两个人的世界很小，很小却很温暖，只容得下彼此相爱的心。

如果你问，那时的爱是什么？我会说，那是城堡，是归宿，是心的安放地。同时，它也是不沾阳春白雪的庸碌日常，只是生活，简简单单的生活。

那会儿，或奔赴未来，追求稳定，或寻求发展，渴求安稳，或构建理想生活，不断添补生活所需，或猛追浪头，奋力一搏。心安所以心无旁骛，所以一往无前。理想是这样子的，倒像是爱是某种稳定，爱是某种坚定，爱是信仰，是信念，是一切的原动力，也是一切的发展力。那会儿，任何什么都摧毁不了我们，任何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任何什么都会是光明、温暖、美好的可能，我们在充分感受爱，享受生活，热爱着一切。

好景不长，现实，事业，爱情，婚姻，家庭，责任，义务……我们越来越像一个“标准”的社会成员。我们在忙于构建这些时，我们也已然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我们越来越疏离、远离、冷漠于自己和爱人。我们开始越来越多的现实，越来越多的理性，越来越多的算计，越来越多的匮乏感，以及越来越多的冰冷，我们一并都承受了下来，我们以为是为了爱，我们以为这是在奔赴爱的必经之路，我们继而疏忽了那触手可及，那近在咫尺，那身处其中的，爱，爱人。并不存在距离，并不存在违心，也并不存在残酷又或现实之残酷。不过是，我们把外面的那一套，我们长本事了，我们把所学所用所会都带了回来，初想是分享喜悦，收获，可讲真的，倒像是变心了，倒像是炫耀，倒像是这意味着寻求理解的借口或理由，倒像是这些是希望对方也参与进来……或者说，初想是好的，只是渐渐好像变味了。陌生了，疏离了，冷淡了。给到的时间，给到的情感，给到的爱，倒像是过去是一场梦，回忆，幻想，好像只能是把你还给世界，还给现实，还给真实的你。不再是能够轻易参与，不再是能够轻易亲近，也不再是能够始终在一起。

所以后来，争吵，吵闹，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各种责怪，各种诉苦，各种鸡毛蒜皮都不再烂漫，光变得暗淡，心变得冷硬……那是无声地反抗，最后的挽留，是给到的最后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希望你回来，希望爱回来，希望不要抛下我……又多少人能够回头看呢，又多少人能够低头想呢，还有多少人仰着头流下泪？

再后来，爱有条件，各种设定，说成本，谈利益，各种强调，各种解释，各种说明，可始终还是无法把对方装进心里，都一样，都像是没有温度，没有心，爱不到一起。理性很好，感性很真，都想着说这样更简单，确实简单，比来比去，倒像是为了爱必须成为怪物。怪物的爱，能接受怪物，才配得到爱，才算是爱。成了各种测试，考验，实验，乃至于玩具和游戏。真是讨厌，真是恶心。

说什么门当户对，说什么条件相仿，说什么郎才女貌，说什么相夫教子，说什么传宗接代，说什么为了更好，为了以后，为了你，然后说自己的付出，谈自己的感动，讲自己的道理，一套又一套，偏偏希望着理解、宽容、原谅、尊重、爱，原本是轻易可得，原本是理所当然，原本是本该如此，却变成了某种目标，某种理想，某种需要踮起脚尖才能触碰到的。活该！

原来是不能没有爱的。

原来那些要求，标准，条件，全都是爱的影子；原来是自己把它变成了某种事，任务，目标；原来自己早就分得清清楚楚，你的，我的，我们的；原来是傻子，现在也没有更聪明；原来还有爱，现在却是不知道爱是什么，不知道如何去爱，更不知道为何爱，都想弄明白，却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现在想回头，不住回头，频频往返，梦里，心里，生活里，处处都倒影，像一面镜子，不敢抬眼看，终不似年少无邪纯真。需要救赎，渴望救赎，想抓住点什么，又不舍得放下什么，贪恋又不甘。

后来，一段时间的沉寂，终是分散了心思，在忙碌中渐渐踏实了下来，为生活，谋生或发展事业。爱情终不似吃饭喝水，也不真的多影响生活，有自然珍惜却不是那种刻意强调的多爱，爱多深，又或怎么怎么爱，若没有倒也不怎么影响生活，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偶尔看看别人幸福，偶尔也笑笑别人不懂生活的真谛。

是啊，爱是自然而然，是有要求，有标准，当然，正是因为爱的是对方，是具体的人，是爱才如此。就像你对生活没有要求，很难相信你热爱生活，又像你对自己没有要求，同样很难想象你说爱自己。标准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没有标准，我是说，毫无分寸，毫无边界，毫无距离，又如何得以看见自己的感情，看见对方的存在，以及要如何去爱，去付出，去回应，去看见，去打开自己，也去拥抱对方呢？归根结底，爱在生活之中，同时爱又在生活之上。可以仰望，它为你指引方向；可以平视，它告诉你要爱自己，并可以去爱他人。

自然，你可以说，当然不是爱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就像你确定了对方就不再将爱，独属于爱人的爱再分享，如此明晰，如此拒人千里之外，且义无反顾、甘之如饴。你会理解，你会原谅，你会宽容，包括需要你什么时你有你会的，与此同时，你身上有的当然还包括各种缺点，还是会常常失控，失衡，失意，但不管怎么说，你都会处理好的。就像对方不会只让你一个人承受，又像对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和你分享他的世界。你尽管抱怨，尽管诉苦，尽管对你要死要活，那是知道你不会伤害他，那是知道你始终站在他那边，那是知道爱不是原因也不是目的，而是感受，是分享，是共同呼吸，也感受到幸福在彼此间流动，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永远生动，如此具体，细节又瞬间，美好永存，心可以踏实地安放。

爱，条件就是你，要求就是我，标准是你和我。

爱将以爱呼应，共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