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带几个朋友的孩子，教幼儿英语。所谓教学相长，曾经课堂上学过的语言学和心理学知识突然盘活了，让我对这些理论有了更深层的感悟。因此开了这个号，将教学过程中遇到一些很有趣的现象，记录下来和大家分享。

语法，对于很多学生来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从小学接触英语开始，就要像学习数学公式一样去记忆一个又一个语法点：冠词、代词、助动词，一般过去时、现在完成时、一般将来时，宾语从句、定语从句、状语从句……小学学完了之后，同样的语法点初中再来一遍，到了高中接着再来一遍。令人气馁的是，无论你刷再多的题，总有些题目你不会做，总有些题目你会做错，而且对你的听说读写并无多大助益。

01 语法是静态的，语言是动态的

对于那些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刷题的学生来说，做不对语法题还真不怪他们。语法是什么？语法是在大部分语言材料基础上总结出的一套规律。但是有人的地方就会产生多样化和差异性，语言是存在变体（variety）的。

举个身边的例子。在我小的时候，我们那座城市还没扩张，那时只有江北、江东和海曙三个区，而洪塘算是周边的村了。我第一次认识到老城区和洪塘之间都口音差异是源于我高中时的同桌。有一次我们戏虐地用方言说对方“神经病”，同桌在念“神”时用的是平声；而我和其他城区长大的孩子一样，一直把神经病的“神”念成上声。现在随着城市扩张和人口流动，洪塘早就成了城区的一部分，很多原先的洪塘居民四散到了这个城市的其他角落，而其他城区的居民迁到了洪塘，这种差异似乎也变得模糊。

这里我想说的是，即使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城市，语言也会存在变异，我们不能说谁对谁错。各个群体间相互影响，促进了同一语言内部的多样化。

而语法，或者说我们所学习的语法，只是建立在大多数语言材料上的规则，因此是很难涵盖全面的，也难以动态地去适应不断变化的语言。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语法书和语法老师总是费尽口舌去“解释”，但面对各种活生生的语言现象和例子，却又总是显得那么无力，最后只得来一句：“这是固定搭配。” 比如，我们的语法书一直教我们different搭配的介词是from；但我的美国编辑却告诉我，different than也是他们口语和书面语中经常用到的搭配。

这不怪语法书，也不怪语法老师，只怪我们对语法的理解和定位错了。

自己制作的单词卡片

02 语法的动态研究

我读研时期的语音学教授，是一位来自荷兰的知名学者。一次在词语形态学（morphology）的课上，我们遇到了两个相近的表达，其中一个更加熟悉一些，是中学语法里面明确教过的；另一个也偶尔见到，但因为课本里面没有明确教过，我们不确定是否正确。通常遇到这种情况，我会上网去查国外的语法书或字典。但这位教授却告诉我们一个全新的方法：把两种表达分别输入谷歌，看各自搜索结果的数量。结果我们所熟悉的那种表达返回的结果明显更多，而另一个的搜索结果虽然明显较少，但也有相当的数量。

这种方法并不寻求一个“正确”的答案，一个非黑即白的结果。它承认一切存在的语言现象即是合理的，只不过适用人群的基数相对较少，或并没有收入到正规的语法书里。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有人的地方语言就会产生变异，而所谓的语法有时候可能并不能跟上语言变异的节奏。

我的小讲台

03 弱化语法，注重语言的积累

唠叨了那么久语法和语言的关系，那么作为学生，该如何应对呢？如果不是毕业班的学生，建议停止无谓、低效的刷题；注重语言的积累：多读，多听，多说。语法就像一团海绵，当你把它捏紧了，就那么一小团；从最开始的冠词和代词，到最后的虚拟语气，一个学期完全可以学完。所以真没有必要一早就开始学习语法，更没有必要年复一年地刷题，报各种补习班（毕业班除外）。这种刷题和学习是很低效的。如果你还没有面临升学压力，完全可以从大把的时间中抽出一小部分，读一些国外的书籍，听一些国外的节目，甚至学唱一些rap也是极好的。

针对幼儿或者低龄阶段的英语学习，更应该接近母语习得的方式，注重语言的运用和操练。一些家长可能会担心，不学语法怎么能确保孩子学的是正确的语言呢？

孩子是有自己的语言推算能力的，只要给予足够的、正确的输入（input），他们自己就可以推算出语言规律。在一次课上，我教完蓝色和红色，然后指着带有蓝色或红色的物品图片，小朋友就脱口而出“It' a red/blue …”；而之前我只教过“It's a …”。

如果遇到问题的话，他们会自己提出来。比如在后来的又一次课上，我教小朋友们表达颜色：“It' green/yellow/brown.” 然后我又指着物品说：“It's a green/yellow/brown...” Matt同学就一脸严肃地问，为什么有“a”。Matt还是个7岁的宝宝，就对各大语法书的第一章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拷问。

听单词画画的Wendy同学

04 给孩子犯错的机会

中国家长似乎对“正确”有着一种偏执。近年来家长越来越热衷于辅导孩子作业，一边嘴上叫苦，一边又使出浑身解数，务必确保“正确答案”。但我们似乎忘了，犯错才能暴露学习上的弱点，比正确答案更重要的是犯错的原因。

孩子在语言推算过程必然会犯错，但很多情况下也是由于语言的多样性导致的。这一现象在语言学中称为过度规则化（overgeneralization）。这时家长和老师不应过多去苛责，一味地追求准确性，从而剥夺孩子试错的机会。恰恰相反，这正是孩子聪明的大脑在推算的表现。我们应该做的是一边又一遍耐心地去纠正，慢慢地他们会习得正确的表达，会明白哪些是例外（excep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