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老母亲后事的一周后，宪文夫妇做了家宴请程前和荣荣过来聚聚。恍惚间荣荣突然觉得这些年忙忙碌碌，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和哥哥安静下来吃过一顿饭了，逢年过节也是匆忙而来，看看母亲，又匆匆而去，仿佛脚步都没有停下来过。
难得宪文喝点酒，老实人话也多了起来：“老年走了，最亲的人就咱们了。”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荣荣和程前没有劝阻，他们都明白，老哥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荣荣也回忆起4岁刚被母亲从老家接过来时，已经十多岁的哥哥憨憨地看着自己，紧接着拿出几毛钱零花钱买回来一包花花绿绿的糖果，也许在哥哥的心里糖果就是最好的东西。随后哥哥和老父亲在城里生活，荣荣和养母去了牧区。
养母是二连队部的炊事员，荣荣和哈族小伙伴成为了好朋友，很快就会说一口流利的哈语。每次休息和养母回城的时候，荣荣都会给哥哥带回奶疙瘩，哥哥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憨憨地对着妹妹笑。岁月就像一把杀猪刀，不经意间哥哥已经进入老年行列，荣荣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
醉眼朦胧中宪文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这套房子我和媳妇住着，可是老母的丧葬费是遗产，咱们一家一半。这些年荣荣和程前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要不是你们两个的面子，老娘的葬礼也不会这么风光。20个月的工资总额的丧葬费加上办后事的余额，总共10万，我们两家一家一半。”说着媳妇从卧室拿出5万整齐的现金摆在荣荣和程前面前。
这一举动让荣荣和程前根本没有想到，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交换了眼神，还是程前打破了这份平静：“老哥，嫂子，你们的心意我们零了，这些钱你们留着吧。这些年都是你们在照顾老娘的日常。”“我们照顾老娘是应该的，再说老娘有退休工资，我们也没有白照顾。”宪文现任媳妇倒是通情达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荣荣接过了话茬：“嫂子你别客气了，我哥岁数也大了，你们两个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些钱你们留着遇到个什么事也好应急。”“我们存了不少了，这几年一直花的老娘的退休工资，我的工资结余一直存着呢。”老哥到底是个实在人，也不绕弯弯肠子。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荣荣用这笔钱给嫂子补交了一份养老金，再继续交3年，嫂子60岁的时候每个月就能领导一笔退休金了。这结果让嫂子没有想到，老哥也没有想到，而荣荣却这样做了。试想一下：哥哥就那一份退休工资，还要给嫂子老家的儿子一点，剩余的只够两个人能生活，嫂子没有收入能安心过日子吗？
荣荣和程前回到自己家，喝点酒，程前的情绪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荣荣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两个人能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车轱辘话，怎么也停不下来。
程前反复絮叨着：小时候在老家生活的苦，虽然老汉有一份水务处的工资，光景比寻常人家稍微好一点，可是家里三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无论老母怎么精打细算，日子都不怎么宽裕。在程前的记忆里，从小都没有怎么穿过新衣服，多半都是拣大哥的旧衣服。也可能是从小受苦的原因，在程前的心里就想离开家乡，到外面闯荡一番。
程前的絮叨，勾起了荣荣的思绪：我家三个丫头，大的舍不得送人，小的舍不得送人，偏偏把我送人，刚开始我也有怨言，那一年亲生父母来认亲，我有排斥，不过听他们说，姐姐和妹妹一样沿袭着父母的生活，生了一堆娃，而我无论如何过得好一些。
说着说着，程前不知怎么把话扯到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老婆，你那个时候那么年轻漂亮，怎么看上我了？”“老娘看你能挣钱，我也觉得你父母不在身边，少许多家庭矛盾。”荣荣也实话实说。
“咱们结婚的时候租房，老婆有遗憾吗？”租房结婚是程前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同样是儿子，哥哥结婚老汉老母给修了婚房，而弟弟则住在自己出钱修的房子里。等自己结婚竟然租房，想想都可笑。“还不是老娘贪心，给你要了一套平房当彩礼，要不然怎么会租房结婚呢？”荣荣宽慰着老公，心中愤愤不平，要是自己是亲生女儿，他们还会这样吗？不过把自己养这么大也不容易！
程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刚开始流转劳保店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要是干砸了，还会把蔡鹏套进去，有时间夜里都睡不着。”往事就像过电影一样在程前眼前晃悠晃悠。“我更担心，不过我当时也想了，即便干不下去，我还有一份工资。”夫妻创业前期的压力可想而知，何况是白手起家呢？
“不过咱们都挺过来了，不靠双方家长。”程前的话里带着忧伤，还夹杂着自豪。“谁说不是呢，我们家哥哥一家的事情让老娘应接不暇，哪有心思管我们。”荣荣一声叹息，道尽了心中的怨气，瞬间眼睛也潮湿了。
“虽然咱儿子学习不好，但走进军营，目前小子混得还不错，这是我最大的安慰。”儿子的现状程前目前很满意。“还不是你人缘好，提前打下了基础，儿子有自知之明，考不上大学，另辟蹊径往前冲。”走上参军之路，这一点荣荣是佩服老公的操作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来新疆也有三十多年了，来时候一身白西装，潇潇洒洒，如今竟然鬓角生了那么多白头发。”程前无线感慨岁月的无情，“还说呢，不光是头上长了白发，脸上的排碱沟一道一道的，还当你年轻呢，半大老头了好不好。”任何时候荣荣都不忘调侃老公一番。
沉思片刻，程前屈指一算，自己来这里已经整整37年了，这些年的经历曲曲折折也许能拍成一部电视剧，不过还算欣慰：老婆退休了，儿子也有自己的规划，有店铺，有住房，再干几年等儿子安定下来，自己也该规划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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