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累吗?
累。
姑娘,苦吗?
苦。
既然这么累,这么苦,那你想不想要一场不为爱情的爱情?比如说和一位作家,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比如说和一位生物界大牛,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再比如说和一位既是作家又是生物界大牛,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而他现在正在和你进行着一场灵魂的交流。时间不长,一晚就好,愿不愿意呢?
滚!
学校西门有一家特别不错的卖鸭腿,鸭脖的店。每次过去,我都会顺道买上一根鸭腿解馋,味道和周黑鸭很像。
那一段时间吃得特别勤,如果不是看老板面相和我一样淳朴,又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我绝对会怀疑鸭腿里面加了大烟。
一日傍晚,天色已昏,做完实验,我如往日一样去西门买饭,回来的时候想着顺道买根鸭腿。
老板来根鸭腿。
不好意思,鸭腿今天卖光了。
谁抢我的鸭腿!还我鸭腿!
第二天,我提前过去。
老板来根鸭腿。
不好意思,鸭腿今天卖光了。那个女孩儿把剩下的几个都要了。昨天也是她买光的。
说完,老板用手给我指了指。
我远远地看见,一道靓丽的背影,悠忽,潇洒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第三天,实验还没做完,我就快马加鞭地奔过去。
老板,剩下的鸭腿全要了。
我看这次谁还和我抢。
没走多远,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温柔娇滴的声音。
你的鸭腿,可不可以分我一个?我给你钱。
声音这么好听!是在叫我吗?
我转过头去,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镌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向我投来千万个充满期待的恳求,心都化了。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拿下,拿下,拿下。我全身206块骨头与各大器官,在使劲教唆着我。
妈的,能不能冷静一下,循序渐进懂吗?文明礼貌懂吗?要绅士懂吗?
我赶紧问老板要了一个袋子,分装给那位姑娘。本来想多给几个,但我一再克制自己要矜持收敛,人家明明只要一个。就得给一个。
给完,姑娘刚要给我钱。我掉头就走。太紧张了,都没敢回头。
走出了好一段路,看着女孩儿没追来,我才放慢脚步。
全身206块骨头和各大器官,纷纷出来叫骂。
你个傻×,电话号码,姓名,住址,兴趣爱好,单身还是已婚,你问清楚了吗?问清楚了吗?你就跑。孬种,没骨气,我们怎么跟了你这样一个窝囊废。
有本事,散伙不干。没本事,别瞎bb。计谋策略,你们懂吗?你们不觉得跟着一个从小就研究孙子兵法的人,而感到荣幸吗?
吖呸。
一下子买了那么多鸭腿,一连吃了好几天。
等再去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老板来根鸭腿。
给你,不用给钱了,钱已经有人付过了。老板一边给我包好,一边对我说。
都快哭了好吗?人间太温暖了。
后来,我才想起来,应该是那位姑娘给付的。
于是,不仅我全身206块骨头和各大器官都在思念那位姑娘,连我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也常常想起那位姑娘。
善良的姑娘,总是惹人怀念。
后来,我隔三差五就去买鸭腿,时不时地会和那位姑娘碰到。两人相视一笑,或者迎面点头,就算打了招呼,随后各自奔着各自的方向走去。
期间,不知道被206块骨头和各大器官骂了多少次,但我始终鼓不起勇气去搭讪。
再后来因为实验太忙,大多数时候都会错过晚饭的时间点,就随便吃点东西,等到晚上回宿舍再补餐,于是很少再去买鸭腿了。
等着再去的时候,那家店铺已经大门紧闭,停业待租。我开始还不敢相信,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次,才确定是真的不干了。
难道是我这些天没来吃,就此倒闭了?
瞬间有些伤感,可能伤感的不是店家停业,而是再也见不到那位姑娘。
与每一个人的相逢,常常是一场不期而遇。有时候,我们刻意地寻找,刻意地等待,往往无果而返。当某一天,我们不经意地路过某地,惊然发现,咦,原来人就在这里。
一日,我去银行取款机取款,在排队等候。
看到前面一抹背影很是熟悉,侧身一看,居然是那位姑娘。
这次再不去主动搭讪,我就是孙子!
同206块骨头和各大器官默契地达成共识。
我拍了拍她,她转过头来,看到是我,脸庞布着一丝惊讶,但还很快就化为笑容。
慢慢地聊起来。姑娘很健谈,武汉人,叫凌夏,和我同龄,只不过没有读研,本科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租了学校家属院的房子,所以在学校经常能碰到她。
那次聊完后,我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加了微信。
偶尔在网上找她聊聊。
更进一步到。
人家有男朋友了。当时就抱头痛哭。
异地。瞬间感觉到了希望。
男朋友在美国留学。逼格太高,算了吧,我还是放弃好了,继续做我的实验吧。
这样一来二去,我和凌夏算是熟络起来。
一日,我吃着从另一个地儿买来的鸭腿,感觉味道大不如从前的那家店,为此正在恼火,凌夏给我打来电话。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凌夏可怜兮兮地问我。
有好处没?我回。
有。凌夏回。
那可以说。我回。
你能不能假扮我的男朋友。我骗我妈说,我男朋友从美国回来了。凌夏怯怯地问。
不行,这损失也太大了。我这么纯洁善良的人,到现在初恋还保留着,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随意给了别人。我委屈地说。
这不算的,只是假装一下。你还是原来的你。凌夏都要哭了。
好好好。那先说说有什么好处吧。我最见不得女生哭哭啼啼的,赶紧回道。
去学校斜对面,最贵的那家西餐厅请你吃牛排。凌夏心情有些好转,说。
两顿。我无耻地要挟道。
好。凌夏痛快地回。
美美地吃完一顿西餐。我了解到,凌夏她妈要来天津逼她回去相亲,让她不要再痴痴地等一个没边没际的人,女人的青春耗不起,更何况身在异乡,一个人实在太苦。
我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扮演她从美国回来的男朋友,叫许悦,要她妈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凌夏。不是我,是他男朋友。学成后立马回国和凌夏完婚。
过了几天,她妈真的来了。
凌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好菜,招待她妈和我。
我本以为她和我同龄,肯定做不出什么拿手好菜,先前我还刻意提醒自己要假装很好吃的样子。结果吃了一口,我基本不干别的了。她妈问我一句,我答一句,然后继续闷头狂吃。
在美国哪所学校上学?她妈问。
丫的,头脑一热全给忘了。前几天凌夏告诉我,我还觉得是很熟悉的名校,就没刻意记,结果老年痴呆般的记忆能力果然出卖了我。只能编了。
呃,哈佛大学。我回。
先前凌夏告诉我,不是在斯坦福大学吗?
丫的,就是,就是,就是这所学校。终于想起来了,差点喊出声来。
呃,呃,我支支吾吾,又挠头又抓脸。
凌夏见事不妙,赶紧过来打圆场。
他又转学了。美国学校就这样,你想去哪所学校念,学分修够了就行。
是吗?我在想着。
凌夏狠狠地给了我一个眼色。
我立马回,是,是,今年刚转的学。那学校太差,导师又烂,一气之下,我去了哈佛,那学校更好,阿姨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傻叉都能看出来了好吗?
然后她妈接着问,最近美国那边闹龙卷风,你们学校没受牵连吧?
我靠,最近一直忙实验,哪顾得上看新闻啊。阿姨您放过我好吗?另一顿牛排,我不吃了,这也太考验人的生理极限了。
没有,没有。隔着远呢。我心虚地回道。
是吗?我看新闻上说美国大部分地区受到龙卷风的袭击,损失惨重。凌夏她妈半信半疑地问我。
正好没刮到我们那,您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阿姨您就不用担心了。我硬着头皮回。
那你们学校校友奥...…凌夏她妈还没说完。
凌夏拦腰截道,妈别光顾着说话,趁着菜还热,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姨,我吃饱了。我去下洗手间。您慢慢吃。我趁机跑到洗手间,用水浇脸,大冬天热我一身汗,太考验人了,以后请十顿牛排,也不干这事了。
那天在煎熬中度过,岂止是度日如年,真是生不如死。好想摊牌说,我就是骗吃骗喝的,您二位别折磨我了好吗?
但终于还是熬了过来。
第二天,凌夏她妈便坐上返程的火车回去了。
回去后,给凌夏发来短信,夏儿,你若实在等累了,就回来,妈,不逼你了。
看完后,凌夏失声痛哭,一夜未眠。
有时候,我在想,人为了爱情忍受这么多的委屈,真的值吗?
你等的人,在大洋彼岸,你和他的日夜颠倒,和他的生活颠倒,他回来时,还是你等的那个他吗?
即便是他还是他,难道两个人以后的生活轨迹,还能如往昔那般恰好重叠吗?
那晚我问凌夏。
姑娘,累吗?
累。
姑娘,苦吗?
苦。
既然这么累,这么苦,那你想不想要一场不为爱情的爱情?比如说和一位作家,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比如说和一位生物界大牛,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再比如说和一位既是作家又是生物界大牛,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而他现在正在和你进行着一场灵魂的交流。时间不长,一晚就好,愿不愿意呢?
滚!
后来,我们很久没再联系。
我也没再让她请我吃剩下的那顿牛排。有了第一次的味道,我便会记忆一生,无须第二次的巩固。
再一次联系的时候,我已经换到新校区。凌夏还住在旧校区家属院。
那一晚,在电话里,凌夏哭得撕心裂肺。
姑娘,你看到绝望了是吗?
姑娘,你的等待换回来的是一声无情的分手,你觉得这几年值吗?
姑娘,难过你就哭吧!
我们都有过在孤独无助的夜晚,忍受着一次次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们也都有过费劲全部的心力,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去等待一个人,而最后等来的却是萧郎陌路。
那天深夜,我通过凌夏的空间,加上许悦的QQ号。没多久就同意了。
您好,在吗?我打字。
在。他回。
在介绍我之前,可不可以允许我给你讲一个关于一位姑娘的故事。我打字。
过了好久,他回过来,可以,你说吧。
于是,我给他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关于一位姑娘,身在异乡,痴痴地等待一个大洋彼岸的人。
这个故事关于一位姑娘,每当思念起家乡,便买来好多好多属于家乡味道的鸭腿,在无人陪伴的深夜,独自咀嚼,独自垂泣。
这个故事关于一位姑娘,为了抵抗爸妈的逼婚,一次次瞒天过海,一次次临阵脱逃,最后爸妈放弃,只对她说,不要等得太辛苦。
这个故事关于一位姑娘,在费劲千辛万苦,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等来了却是一句无情的我们分手吧。
这位姑娘,叫凌夏。
我啰啰嗦嗦讲了很久很久,从开始讲到最后,讲完,已是半夜。
我道了句,晚安。
那边回过来,谢谢你。
看完,我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看到凌夏给我发来的短信,我把工作辞退,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回武汉去了,谢谢你。
我回,一路顺风。
回完,内心一阵绞痛。
毕业后几年,我辗转在北京天津,跳了几次槽,最后又回到山东,重新开始。
一日,我正吃着跑了二十里路买来的周黑鸭,辣得上蹿下跳,手机震动,微信上出现一条信息,我结婚了,谢谢你!是凌夏发来的。
然后,又接连给我发来一些照片。
其中一张,貌似是在富丽堂皇的星级酒店,两位靓丽的新人背后赫然衬着几个字,许悦先生和凌夏女士新婚庆典。
心中的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我回,祝新婚大吉,天长地久。
你等啊等,等到晴空换来明月,等到山川唤来晨曦,等到他转了一圈复一圈,你还在原地,终于他又回到你的身边。爱的时候,就应执着。执着,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也是给爱情的一个答复。故事千千万万,结局沉沉浮浮,幸运的是,你爱的人,终于幡然醒悟,浪子回头。祝福你,凌夏。
我又想起了那夜。
姑娘,累吗?
累。
姑娘,苦吗?
苦。
既然这么累,这么苦,那你想不想要一场不为爱情的爱情?比如说和一位作家,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比如说和一位生物界大牛,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再比如说和一位既是作家又是生物界大牛,呃,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而他现在正在和你进行着一场灵魂的交流。时间不长,一晚就好,愿不愿意呢?
滚!
姑娘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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