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烦人的蚊子
这一年夏天中国很热闹,北京城里也很热闹。燕郊的秀坡村很热,也很闹。
小学校放了暑假,没有了孩子们,感觉学校也没有安静下来。知了依然在树上无病呻吟,想想它带来的乐趣和口福,忍了。可蚊子就让人无法忍受了,不,简直是忍无可忍。学校的厕所是旱厕,厕所里一团一团的蚊子。菜地里,摘几个黄瓜西红柿就被咬一身包。
据说这个小东西在地球上生存了一亿年,已经成精了。简直就是一个飞行迷你注射器。你咬就咬吧,我也不在乎那一点点血,最可气的是你还高唱战歌。更可气的是,你吸了我的血,还给我体内注射毒液,让我身上脸上都是奇痒难忍的大红包。更更可气的是,搅得我心神不宁,难以入睡,我还拿它没办法。
晚上,和我同屋的几个人睡的像死狗,只有我被蚊子围攻的睡不着。我对蚊子宣战,双把苍蝇拍上阵,上蹿下跳,孤军奋战,遭到了同屋几个人的强烈反对。
第二天,老褚看我一身的包,从沿下的芦荟上掰下一根叶子,让我抹在包上,这东西很神奇,一会就不痒了。
“我猜你准是O型血。”
“你凭什么猜的这么准?”
“就凭你这一身包啊,蚊子最喜欢O型血,其次是A型、B型,最后是AB型。”
我问同屋的几个人什么血型,猴子是AB型,小碜是A型、剩下的全是是B型。
惨了,我成了他们的防蚊药了。
去街上的小店里买了几盒蚊香和一瓶杀蚊灵,老褚笑:“嗬,还用上小规模杀伤性武器了。这里的蚊子根本不怕蚊香,点十根也不管用。这些东西都是化学制剂,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老褚给了我一根蒿草辫,一米多长,编的像姑娘头上的麻花辫。晚上临睡前,打开窗户,在屋里点起来,草辫子只冒出细细的烟,不起火,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蚊子不知被熏到哪里去了,这一夜睡的很安稳。
第二天晚上,又去向老褚要,老褚却说:“我家还不够用呢,你反正闲呆着也没事儿,自己去山上采吧,采回来晒蔫了编成辫子就行了。”
老褚详细告诉我蒿草的形状,为了不出差错,还给了我一根样品。
我在山里转悠了一天,背回来一大捆蒿草,在大太阳下晾蔫了编成辫子,给每个屋发了一根。
晚上临睡前点上了一根,迷糊了一会儿又醒了,觉得屋里臭乎乎的,起来找臭源,没有找到。么非是这几个家伙放屁?正在琢磨,那几个人也醒了,都说是蒿草,“不会啊,上次用不是挺好的吗?”
这时候,走廊上也有动静了,开门一看,大家在屋里也呆不住了,都跑了出来。都说,你给我们这什么玩意儿,臭死人了!
第二天老褚听说了这事儿哈哈大笑:“这蒿草,分香蒿和臭蒿两种,你采的肯定是臭蒿,你看连院子里的蚊子是给熏跑了。”
我说我的手怎么老有味儿,这下好了,哥们不招蚊子了,拿手一扇比李路喜的鞋还管用。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半夜里被臭醒,捏着鼻子问怎么回事,杨凯说,刚才李路喜回来了,准是他的臭鞋。李路喜还狡辩:“这鞋是俺娘在县城花了一百块钱买的耐克,俺平时都舍不得穿,今天去幽会才穿上的。”
我们哈哈大笑,“给他扔出去!”
杨凯下床把鞋扔到门外。
“让人偷了你们赔啊?”
“那叫偷吗,那叫为民除害。”
“你放心吧,没人偷,离着二里地就被熏跑了。”
李路喜是被生在路上的。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二姐和三姐虽然相差两岁,户口本上却是双胞胎。他父母就是当年的超生游击队,为了生儿子,他妈妈怀孕的时候也是海南岛、吐鲁番、少林寺的和政府周旋,李妈妈在被围追堵截中把李路喜生在了路上,因此得名“路喜”。
我给李路喜打电话:“你小子把你哥扔在这里喂蚊子就不管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褚把剩下的馒头装进袋子里背上,叫上我:“走,今天我带你去找香蒿。”
我俩一上午都在赶路,老褚并不告诉我哪是香蒿,哪是臭蒿。临近中午爬到了一座山顶。原来在这里可以望见大半个北京城,坐在山顶的凉亭里,吹着习习的小凉风眺望北京城,望着脚下的海淀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老褚让我指给他看,哪是我原来的单位?我只能说出个大概的位置。他又问:“那个女孩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有个女孩?”
“嫌外面吵,主要是你自己心里闹。能把一个小伙子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不是女孩还能是什么?”
“这哪能看得到啊?在这看,她就像一粒尘埃似的。”
“世界这么大,你却为了一个尘埃似的人失魂落魄!以后,你会为自己现在的样子感到好笑!”
他接着说:“耶稣说:世人皆势力。这是人的本性,没什么不对。”
我猛地回过头,重新打量老褚,仔细看,他其实并不老,也就四十出头,双眼炯炯有神,脸部线条瘦肖而坚毅,除了他那一身老派土气的打扮,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老褚在躲避我的目光,说话也没了刚才的底气:“女孩子选强大的,男孩子选漂亮的,这是人的本性。强大不止是指身体强壮,还包括头脑、财力、地位,或者是父母的......”
老褚的用意我明白了,我看着他那张有些沧桑的脸,思路却跑偏了。
下午回去的路上,老褚才告诉我哪是香蒿哪是臭蒿,两个人边走边采,走回去每人背了一大捆。
刚进院就听见电钻滋滋的声音,李路喜正带人安装空调。他把空调安在了空着的那间办公室,要我搬进去住,声称是他堂叔吩咐的。
睡下的时候心想,在空调屋里,应该没有蚊子了吧。谁知半夜还是被蚊子咬醒了。醒来浑身大汗,才发现门子大开着,门口地上整齐地睡着几个人。把他们叫进来,把草苫子铺屋里地上,关上门再睡。早晨,又被人肉味儿熏醒了。
杨凯让我去深圳,跟那边的同学已经联系好了,有车直接从秀坡送我去首都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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