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年没响的手机忽然收到林久的微信,说要三盒面膜,顺便邀请我去他的店里坐一坐。
“好啊,店在哪里?”
“广贸大厦,废墟。”
“啊,我三天前刚刚搬到楼上。”
晚上七点半,收到微信消息提醒:下来坐坐啊,顺便把面膜带来。
窗外,暮色深浓,正是聊天好时节。
林久,要好的朋友们喜欢称他为阿久,白天供职于一家国企单位,朝九晚五,下班了忙自己的第二事业———清吧管理。
“最近杨絮乱飞,皮肤特别干。就想到找你买些面膜用一用,也确实好久不见,顺便请你过来店里坐一坐。”林久接过面膜,一边撕开贴上一边温柔的和我讲话。他微仰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好像一张面膜,就足够消了他所有的疲乏。
清吧还在准备阶段,人很少,来的也都是林久的朋友。店里三两个帮忙的伙伴,初出茅庐的小朋友,大事小事还是要喊管理员,林久贴着面膜出去买了瓶果汁,我看着他一脸无谓的样子,忍不住在长桌边开始了一次Q&A。
“你就这样出去买果汁的?不怕路人觉得你奇怪吗?”我比划了一下面膜。
“是啊,我自己觉得OK就好啦,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眼光,重要的是自己的想法。”林久答的轻松而又自然。
“我不太能够做得到哎,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几年都在为别人而活,念书也是为了父母,一毕业就进体制做老师也是为了父母,好像一直在努力让他人满意,拼命想要讨好别人。”
“这样啊,可是人生还是要自己去负责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常常会先斩后奏,最终结果无论好坏,自己来承担就好了。”
“有没有遇到过自己做了决定,最后自己没有办法承担的时候?”
“没有,除了意外事故。”林久笑了笑。
“父母对你真的很信任哎,你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我一脸羡慕。
“是吧,我十八岁的时候决定抽烟,然后和太后说,我开始抽烟了,太后表示,男孩子抽烟可以,只是不要太过,自己控制好量就好。”的确,林久并不像抽烟的人,他身上没有那种浓重的烟味。
“忽然感觉越是懂得放手的父母,孩子越清醒独立。”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来到楼上,我看着一个伙伴,问林久,这个男生多大?林久让我自己猜。
“97?”
“往小了猜。”
“00?”
“还要小。”
“03?”
林久笑着摇头。
“05?!”
林久点点头,看着我。
我上班第一年教的小朋友,和他同龄。
“他现在不读书了,在学吉他,做清吧乐队成员。”
我和小朋友握了手,同是天涯属鸡人。
后来又来了两个女孩子,都是00后,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高高瘦瘦。抱怨起父母对自己的控制,我像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控制我?”
林久像个大哥哥一样:“他们也是为你好。”
“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在二十岁就选择结婚!二十岁的女孩子,是最可以好好享受青春快乐的时候,她为什么都没有好好过过快乐的日子,就匆匆结婚了?我爸妈到现在都不懂。”
“你姐姐嫁人后过得好吗?”
“好?就那样吧,不过是从一个坑又跳到了另外一个坑。”
短发女孩夹起一支烟,微躬着纤长骨感的上身,在昏暗中点燃,轻轻送到嘴边,吐出长长的烟雾。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像一幅侧面特写的版画,轮廓分明而幽暗。
“我姐嫁人前,每天晚上七点之前必须回家!我现在,好一点,九点门禁。一个月才能有一次可以玩到十一点。”说完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撅着小嘴巴,眼泪汪汪,委屈极了。
她比我幸运,还有地方和朋友倾诉,而我,一直孤立无援,在同龄人都结婚生子的年纪,我还没有找到自己,没有真正逃离父母的控制。
真奇怪啊,家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我们最想要逃离的地方?
另一个长发女孩一直在烦恼和男朋友分分合合的事情,觉得这一次不会再复合了。
“他想要打篮球,我就陪他去打篮球,他想要玩游戏,我就陪他去玩游戏,他为什么还是不知足,还觉得我控制他?”
林久说:“那就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啊,那么多事情都可以,也不差这一件啊。”
林久又说:“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观怎么都不正确了呢?”
我想了想,回道:“或许正是错误的恋爱观才会让你遇到对的人,有时候就是太过正确,才错过了那个对的人啊。”
林久去接电话的时候,两个女孩子要回家了,我也跟着起身下楼,给他发了一个微信告别。
“走啦”
“走啦
好吧”
“果然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情感电台(捂脸笑)”
“很像了”
公寓楼道里的告示栏,在月光下,像极了画展里的艺术品。
名为废墟,
再妙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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