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躺在同一张床上,成星初和应璇倾心长谈。
成星初最关心的还是应璇的婚姻大事,她问她:“你和陈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难得他从高中就喜欢你,一直等你到现在,这么长情的人,你可不要错过。”
应璇无奈地一笑:“星初,我又不是独身主义者,这么大年纪了,我也想找个人嫁掉。我从美国回来又遇到了陈鹏,这几年他对我很好,我也希望能和他走到一起,可他并没有向我求婚,难道你要让我向他开口?”
成星初有点意外:“怎么回事?他对你好,这谁都能看出来,他为什么不开口?他不开口,你就开口啊,有什么不行的,你不是应大侠么!”
应璇沉默了一会儿:“这不仅是谁开口的事。这几年服装生意不好干,他把石狮的生意关了,在南岭买了房子,和朋友一起在香港和大陆之间做一点艺术品收藏和买卖的事,收入不如以前了。他有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那些时间差不多都用来陪我,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他的陪伴照顾真的让我感到很温暖。”
应璇点燃一颗烟:“其实别说他收入不如以前了,就算他一分钱也不挣,我都没关系。我也看出他想开口,很多次欲言又止,可能是觉得在我面前有压力吧。”
成星初点点头:“嗯,他生意不好,在你这个博士后面前有压力,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这个不难办啊,你把态度给他就行呗。”
“我没有机会说,每次我想和他说的时候,他都借故转移话题或者直接离开。”
“那他是不是有别的苦衷,比如说可能结过婚……”
“他没有,他是交过几个女朋友,他都对我说过的,我没有幼稚到在乎那些。”
应璇换了话题:“别说我和陈鹏的事了,反正,我等着他就是了。”
“好吧”,成星初说:“虽然你和陈鹏进展的没我想得那么顺利,但我还是很为你高兴,应老师,你总算回归成了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再像过去那样难接近了,烟抽得好像也少了,这都是陈鹏的功劳,我觉得你们两个一定能走到一起。”
应璇把烟熄灭:“我准备戒烟,他也不让我抽烟。”
成星初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们这次回清州干什么呢?”
应璇说:“这次,还是为了翟彬彬的妈妈。”
成星初坐起来:“还是为了她!”
收到明澈的那封信之后,她就决心再也不提翟彬彬了,可是,她不提,别人却还要提起。
应璇说:“你知不知道顾天晓住持的停云寺建了所养老院?建那个养老院的施主是陈鹏,他把前些年挣的钱,将近200万,都捐给了停云寺了。”
停云寺建养老院的事上了教界的新闻,成星初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施主竟然是陈鹏。
应璇接着说:“这一点,我很钦佩陈鹏。他常说,挣钱见能力,花钱见人品。”
成星初想起第一次见陈鹏时,他的奔驰、劳力士和脖子上的金链子,当时真是标准的暴发户形象,真想不到,几年的时间,他的变化这么大。
应璇笑了:“你怎么这样的神情?觉得陈鹏变化很大是吗?你要是知道他高中时的样子,就会更吃惊,那时候,他简直就是个小混混。”
“不可能,他到底是清州一中的学生,那个学校多难考我知道!”
“他哪里是考上的,是他爸爸花钱把他送进去的。”
“啊,这样啊,可他能办这样的事,真是了不起!应老师,嫁他,你一定要嫁给他,这么无私善良的人到哪里找去?”
应璇笑开了:“可能是顾天晓改变了他吧,这几年他和顾天晓走得很近,他一有空就往停云寺跑,每次回来,都向我喋喋不休他的心得体会。他对顾天晓佩服得五体投地,口口声声要供养他,我还担心他像顾天晓一样,说不定哪天就出家了呢!”
“说不定哪天就出家了呢”这句话刺到了成星初,她正色问:“陈鹏也是佛教徒?”
“不是,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他连居士都谈不上,就是喜欢听顾天晓讲佛法——怪不得顾天晓能当住持!”
成星初很疑惑:连经忏法事都不允许弟子们做的明澈,怎么会接受陈鹏、连佛教徒都不是的陈鹏,这么大的布施?
应璇说:“一开始,顾天晓说养老院要以陈鹏的名义开,停云寺可以代为管理,可是陈鹏不同意,坚决要以停云寺的名义办,还说布施就是布施,他不需要参与管理。现在养老院已经建起来了,收了附近的一些孤寡老人,照顾他们的是依止在停云寺修行的映月庵的几位女尼。他俩商量着,要把翟母也搬过去赡养,我也这么想。这次我和陈鹏来,就是办这件事的。本来顾天晓也要来的,一来他寺里很忙,二来,也怕翟母见到他受到刺激,事情更难办。所以,我们两人就来了。”
“那你们明天就去翟家?”
“嗯,但愿能说服翟母吧。陈鹏之前已经和翟母见过几次面了,她虽然还恨着顾天晓和我,但那次我和顾天晓一起去向她赔罪,顾天晓任由她拿刀砍,让她知道了我们是真心悔罪。再说,拿钱建养老院的不是顾天晓而是陈鹏,翟母也许能接受。”
成星初拉住应璇的手:“应老师,你和陈鹏一定要说服翟母。明澈生活地那么阴冷压抑,如果能亲自赡养翟母,那也算是人间对他的慈悲。”
应璇点着头:“顾天晓以前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是他告诉我的。”
应璇了解地拉着她的手,很久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应璇才说:“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不向陈鹏开口,不是我没有勇气,而是翟彬彬还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胸口。翟母能安享晚年,我才能真正和翟彬彬了结,才能和陈鹏安心走下去”,她给了成星初一个的微笑:“为了我自己,我会尽全力。”
成星初轻声问:“那明天,你要出面吗?”
“看情况吧,陈鹏打头阵。”
一个想法突然从成星初的脑子里冒出来,她笑眯眯地摇着头:“应老师,陈鹏建养老院院不是受明澈的影响,也不是什么伟大的善良和无私,他是为了你啊,你不是说只有翟母安顿好了,你才能安心和他走下去吗?”
应璇慢慢低下头:“是吗?你这么想?”
成星初在她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抹娇羞和温婉。
三天后,陈鹏和应璇成功把翟母接到了停云寺晚晴养老院。
成星初翻看着明澈的日记,翟母到晚晴养老院的那天——明澈一生中最重大的日子,他都想了些什么?
“今天下午翟伯母来到了我这里,当她被陈鹏和应璇搀扶着走下车时,我遥望着,眼泪纷然落下。我的耳边是从梵天佛国传来的《大悲咒》,眼前她那苍白的头发和瘦弱的身影已经幻化成一尊莲花度母,翟伯母,南无阿弥陀佛,请接受我的跪拜、请为我灌顶吧,在你的宽容和慈悲里,我无法再彷徨犹豫。
佛祖啊,弟子无知,人间不是三宅烈火,人间有暖、有力、有真善美、有般若。
礼敬陈鹏。他的善举就像投石于湖,会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他获得了功德资粮、老人们得到照顾、停云寺得到了赞赏、信众们看到了佛教的实绩、人间传递了善良、人类昭示了自性、娑婆世界更加接近净土,而我,也因为他而得到了赎罪的机会。
所以,不存在独善,所有的独善都是兼济。
同理,恶也因果相应、蔓延无穷。我不仅是对翟彬彬犯下了恶,而是对须弥四洲、对所有的有情世界、器世界、圣者世界都犯下了恶,对一切轮回都犯下了恶。
一人的善可以惠及全世界,一人的恶也可以危害全世界。这充塞娑婆世界的种种善业恶业,并非一人造一人受,而是共生共业的。所谓因果报应,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现世报、未来报、子孙报,哪有这么简单和狭隘?果报不仅是纵向的、单向的,更是横向的、多向的、环式的、立体的,无穷的。
由是观之,佛才说:‘一切众生所为善恶,及受果报,皆非我造,亦非我受。’是的,世间的一切善恶之业,都不是任何个体所造也不是任何一个个体所受,造由全人类受在全世界。所以,每个人都有使命,每个人都有责任,没有人可以置身世外,也无人幸免。
法尔如是,唯有不假攀缘、自净其业才能自利利他,我行更当如是。”
成星初缓缓掀过这一页:明澈,真为你高兴,借相修心,染净不二,你一直在精进啊。佛已经借由翟母展现了他的同体大悲,你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慈悲一点?
她的眼泪又落在了他的日记上。
当刘任耕得知陈鹏投资建了养老院之后,他感慨地对成星初说:“别看陈鹏读书不多,行事却非同一般。这两年公司比较艰难,等生意好一点了,有了点闲钱,我也要做做公益和慈善。别忘了,我也过过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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