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辗转之间已来到一片芦苇荡中,天生寒意,渐入秋景,这芦苇荡中已是满满一片的芦花,摇摇曳曳。纵为蒲柳之姿,也有自己的一份在乎,一份骄傲吧,百花之艳艳于春,蒹葭之盛盛于秋。
夕阳西下,余光映射出来,给二人镀上了层血色,其中又泛出金光,沧桑,落寞还有庄严。
先到者身穿白衣,单脚立在一支芦花之上,轻风吹过,衣袍翻动身子亦跟着脚下的芦苇晃动好像下一刻就要跌落水中,却又始终站在那里,端的是飘飘欲仙。他右手中还擒了一支芦花,放在鼻前轻轻地嗅着,虽然人已中年,脸上却是犹如婴孩般满足的笑容,并不去看后面那人,尽管后面那个壮汉刚才一直在追他。
壮汉穿了一身短打粗布的衣裳,双眼之中满是愤恨,一张面孔都显得有些扭曲了。短打男子露在外面的肌肉虬曲盘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刚才二人在这百里芦苇荡中追逐之时,白衣男子每次落脚均点在芦苇之上,借力向前,辗转腾挪间无不体现出了身与道合的境界。
跟在他后面的短打男子,就在水面上如大踏步般前进,在水面上奔跑或行走只一般的御水之术,于道家于佛门来说都不是什么高深法术,难得的是短打男子每一步落在水上时,水面就如镜面般光滑,没有波纹,溅不起水花,这就不是御水之术了,而是对空间的掌控把握有了一定的认。
突然间整个芦苇荡中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是夕阳还有一点尾巴却不肯下山去,白衣男子也不再嗅芦花,用坏坏的笑回应着短打男子的愤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或许他们早就认识而且非常熟悉,所以,恩情也罢,仇恨也好,对方想说什么,能说什么,会说什么,都在对方的心中,此时此刻,如此对峙的局面,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唯一能做的只是凭各自的修为说话。
当夕阳终于恋恋不舍的收走最后一束光亮时,他们两个人开始动手了,白衣男子的坏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慎之又慎的表情,他的身子轻轻往后一飘,右手里的芦花慢慢的旋转着,花絮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四散而去,犹如一场烟花,白衣男子一弹指芦花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进而电射而去,直至短打男子面前―寸之处。
短打男子在看到芦花飞射而来之时,五指张开双臂向外虚撑,堪堪定住面前的这片空间,使得这一枝芦花再难寸进,脚下如镜面的水面也出现了一丝水纹。白衣男子并不因自己的芦花没能击伤短打男子而沮丧,反而在看到那一丝水纹时脸上又恢复了坏坏的笑容。
短打男子双臂再次往外挣去,带得那一枝芦花被撕扯成了点点碎屑。短打男子大喊一声,脚踏水面,双手抱拳,直奔白衣男子而去,短打男子每一脚踏在水面上,湖泊里的水便幻化成一条水龙,呼啸着朝白衣男子而去,四周的芦苇也都被无形的力量贴着水面齐齐斩断,成千上万的芦苇随着短打男子的身形而动,并最终相互缠绕编织成十数条猛虎,爪牙森然,目露凶光,虎尾如剪,虽是草木编成,但活灵活现者,其凶威纵是真虎真狮亦多有不如。
一时间,这芦苇荡中龙吟虎啸不绝于耳,风云骤起。这时,短打男子已来到白衣男子近前,短打男子一拳打出,其身边的水龙草虎也一齐攻向白衣男子。纵然芦苇荡中风云变幻,白衣男子的身形仍如之前一般,轻微飘动,有如清风,四周狂风肆绝,却不动他一分半豪。
白衣男子缓缓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巧的弯刀,其形如女子黛眉,薄刃弯弯,其光若天上皎月,水光澹澹。白衣男子手一挥,一片水雾自刃间喷出,迎向呼啸的水龙,将这些水龙齐齐拦腰斩断,这水雾竟是更比真实的刀刃锋利。白衣男子挥出水雾之后就再也不去关心那些水龙,水龙被斩断已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白衣男子右手握刀,左手掐印,左手尾指朝水中―指,十数尾金黄的鲤鱼自水中跃出水面。每一尾鲤鱼周身都有一个球形的透明光罩,在夜色下犹如一盏盏的灯笼闪耀在湖面。这十数尾鲤鱼分别迎向那十几只草虎,光罩在相撞的瞬间裂开,里面的鲤鱼落在湖水里,尾巴扫了一个水花便游开了。原来呼啸而来的草虎在撞上鲤鱼之后犹如被打开结抽了线头的绳子一般,重新变为一根根的芦苇无力的漂浮在水面上。
此时的月亮正好在白衣男子的头顶上方,柔和的月光并没有因为湖面两人的争斗而改变分毫。白衣男子将手中的刀举过头顶,迎向天上的月亮,整个身子向上升起,尽可能的更接近月亮一点。柔和的月光如最上等的绸缎一丝一缕的缠绕在弯刀上。弯刀的光芒越来越亮使得缠绕在弯刀上的月光也越来越锋利,失去了原来的柔和温软。白衣男子用力朝前劈去,锋利的月华击散短打男子的拳气之后依然击向短打男子。
短打男子脚下一跺,无数的水珠子从湖面升起,颗颗圆润有光,如上好的琉璃,手一招,无数的水珠汇聚在短打男子身前,形成了一个菱形的盾牌拦向迎面的月华。砰地一声,盾牌应声而裂,重新化为湖水哗啦啦的落下。
白衣男子这一挥,一指,一举之间,便破去了短打男子的水龙,草虎和拳气。
短打男子先是不甘地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继而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胸前的衣服已被月华击为飞灰,露出的坚实的胸膛却一点伤痕也没有。他的嘴唇不停地嗫嚅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想说却不知该不该说。原来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不停地追杀白衣男子,心中的仇恨早已浇灭了从前同在师门时把酒畅谈的欢乐,而如今“师兄,为什么”五个如此简单的字,却不敢再轻易说出来。
“想问为什么是吗,师弟?”白衣男子说这话时满是落寞的神情,眼角的鱼尾纹,额头上的抬头纹都使得他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顿了顿,白衣男子接着说道:“师弟,这些年,我累了,相信你也累了,我们就此罢手吧。”
短打男子听白衣男子这么说,冷峻的脸上满是震惊,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嚎啕大哭起来:“师兄,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你偷了我一盒益达口香糖而追杀了你二十年。”
这时,白衣男子突然从身后拿出一物,冲着短打男子晃了几下,满是得意地说道:“师弟,你看这是什么?”
短打男子看到后,红肿的双眼露出兴奋的光芒,连忙问道:“你的益达?”
白衣男子深沉地摇了摇头:“是你的益达,师兄请你的,快吃吧。”
短打男子从瓶子中倒了几颗口香糖到嘴里,一副小孩得到心爱玩具的幸福表情,可是幸福的表情持续不到三秒,就听到了一股比杀猪还凄惨的叫声传来。短打男子对白衣男子的追杀再次开始,只余下―瓶益达口香糖静静的漂浮在芦苇荡中,上面的包装字体早已模糊不清。
过期食品吃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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