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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小屋外的公鸡叫了三四声,邹富已经被吵醒了,后来鸡叫声停了,他倒头眯着眼睡回笼觉了。
如果是在春、夏、秋天的早晨,在这个向阳的小乡里几乎所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太阳照射得彤红,绝大部分的人就会在这个时候走出家门去务农了。可是这是寒冬腊月,乡村里却显得一片荒芜。小镇里的人们基本都没有什么知识,更别说有什么高尚的思想了。在他们的信仰中,如果没有天灾的情况下,勤劳的耕种就是最好的生活。
春天乡村路上,随处可见的夫妇扛着锄具手挽手地向地里走去,如果有孩子的话便是大手拉小手地走着。似乎一切都很顺其自然,一切都很温馨,鸡犬相闻,往来种作。当然,如果夫妇的孩子走累了,作为父母的也就会蹲下去背起孩子或稍作休息后再度出发。无论是朝阳还是夕阳都能将他们的影子融洽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
“邹富,快起了,再不吃饭下田的话待到中午就做不了事了。”母亲走到三个孩子的卧室,大手大脚地打开门。
邹富听到母亲的声音后,不仅没有起床的意思而且还假装打起鼾声和流口水。
“邹富,我叫你快点起了,起来吃饭去劳作了,你听到没有?”母亲生气地吼道。
邹富还是假装睡觉,这时母亲走到卧室里最大的那一张床前一把把邹富的被窝揭开,邹富用尽全身的力量拽住被窝,好像小鸡离不开温暖的母体一样。母亲也不惯着邹富,一把就将邹富连同被窝抱起来,尽管邹富用尽浑身解数都不能挣脱母亲的大手。一百来斤的母亲抱着七十斤的儿子就如同抱着一抱枕那般轻松。可是邹富还是紧紧拽着被子,连眼睛也没有睁一下。
母亲抱着邹富的同时也喊起邹富的两个妹妹,邹富的两个妹妹分别只有六岁和八岁:她们很听话,至少在妈妈叫她们起床时她们不敢耽搁一分钟,每当吃完饭后,她们都会听妈妈的话待在家中洗碗和守家,除非离他们而去已有三年的父亲回来,否则的话就只有妈妈带着哥哥回家他们才敢开门。
邹富的家位于村子末尾,与村子里的人家相隔一个很大的垃圾堆,人们的生活垃圾都是往那里丢弃的,丢弃后就没有再做任何处理,于是在邹富家门口也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自从三个孩子的父亲与母亲离婚后,起初孩子的叔叔还会隔三差五地来看望他们,后来孩子的叔叔出车祸永远的离开了他们——叔叔离开时,三个孩子披麻戴孝的哭的无法下咽,他们的妈妈却只敢站在角落处偷偷哭泣,一张脸都被泪水浸泡得通红,两只眼睛边都肿出一大个清晰可见的泡。
母亲把邹富硬拉硬拽到“洗漱台”后愁眉苦脸的说:“赶快刷牙洗脸,在吃饭前一定要洗手,这是最基本的常理。”
这一句话不知道在邹富的耳朵里响过多少遍了,反正他是记不清了,也习惯了。
邹富打开发了长满青苔的水龙头往嘴里灌了一口水,随后就拿着牙刷在嘴里左右戳了几下,也就算漱口了,至于牙膏这种东西,在他的记忆中是没有的。随后,他用清水冲在手中往脸上揉了揉,也就算得上是洗脸了。
每当餐桌前晃动着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时,邹富和两个妹妹一目了然地知道吃饭的时候到了,也许满油污的围裙在餐桌前晃动就是三个孩子的就餐标志。
“邹富,赶快洗漱结束来吃饭了。”随后母亲又转向身后邹富的两个妹妹说:“你们干不了活,手也没多大污染,吃饭前不一定都要洗手,吃饭吧!”
邹富听到母亲的呼唤后,没有等到脸上的清水自然风干便横冲直撞般跳到餐桌前,看着餐桌上仅有的野菜和土豆丝后——调整就餐方向:几筷子将盘中的土豆全部夹到自己的碗中。
“你干嘛?”母亲怒气冲冲地说:“邹富,你比妹妹们大,土豆是留给妹妹们吃的,他们还在长身体。”
在愁眉苦脸的母亲的威压下,邹富不得不将土豆丝全数放回盘中,夹起一筷子野菜放到碗中,狼吞虎咽起来,三两下就将碗里的白面饭吃净。尽管一碗饭不够邹富吃,他还是没有选择添饭——即使添饭也是的,这些年过去了他已经习惯了。
餐后,邹富像个哈巴狗一样跟母亲后面下地干活。从家里到地里大约有两里大路,邹富扛着差不多与自己等高的锄头跟在,母亲扛着的是钉耙。
“妈,你看这么冷的天气根本就没有人出来干活,咱们回家吧!”
“别人不干活你就不干活了吗?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没有抛弃他们还不是一样该干活时干活,该上学时上学。你能跟人家的孩子能比吗?少废话,抓紧走。”
邹富不在敢多说一句话,弯着腰勾着头扛着锄头,像放错误的小孩一样跟在破衣烂衫的母亲的身后走。看上去这个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在哪里,就像一个哈巴狗一样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将要去往哪里,它只知道跟着走就不会走丢。
事实上,他们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一个路人,在零下几度的天气里,村民们多半都是在家中烤火,少部分则是蜷缩在被窝里保暖与温柔乡拥抱。这样的天气干农活很容易就损伤自己的身体,所以人们都没有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去地里干活,要不然的话就是存心跟老天爷过不去了。
一块面积大约为一亩的地里,一个妇人用钉耙捞着上一年遗留地里的植物秸秆,一个孩子在用锄头挖着地。看上去孩子的锄头在接触到地面时会被反弹三十左右公分,却始终挖不进去。一时半会过去后,孩子沮丧着脸将锄头放在地面坐了上去,冒着冻伤的风险点头点头——他正在极力的抵抗着这扑面而来的瞌睡,没错他已经很努力地抵抗了。
“邹富,你在干嘛?老子是叫你来干活的不是叫你来打瞌睡的。”
母亲的谩骂声将邹富的瞌睡吓得一溜烟儿就跑得无影无踪,最终邹富又起身挖着地。尽管邹富竭尽全力地挖,但是地面始终没有出现成堆的沃土。母亲看着孩子“马不停蹄”地挖着也就没有产生骂人的思想了,于是邹富顺利逃过了早上被母亲骂的命运。
晌午时间到,母亲没有将自己捞秸秆升起的火堆熄灭,邹富如同看到了商机般地高兴:“妈妈,你先回去做饭,我再挖一会地才回去,大概你做好饭我就能到家了。”
母亲头也没回一下:“你最好别骗我,你不要学你那不得好死的父亲一样骗人。”
邹富打颤着身体:“好的,妈妈。”
母亲走出大约五十米后回头看了邹富一眼,他果然在弯腰驼背地劳作着,于是放心地回家。眼看母亲走远,已经没在视线中,邹富从他那上了陈年污泥的腰包里拿出四个不大不小的隔生洋芋(方言:挖土豆时遗留在地里来年打理土地发现的土豆,这时的土豆无论是火烧还是水煮或油炸都有一股夹生味道,故称隔生洋芋)丢在火里烧了起来,由于火势过大,不到五分钟就吧土豆的皮烧得外焦里嫩。邹富把土豆扒出来后,用木棒将外层刮下去,随后大快朵颐,也许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比自己偷偷吃独食更过瘾了。不一会功夫邹富就将四个土豆消磨殆尽,之后便打扫了一下地面做到毁尸灭迹,最后奔跑着回家。
一路上的奔跑,路上没人打扫的枯萎的树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主要是因为他太饿了的缘故。其实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他的爸爸经常带他到路上捡树叶,还会对他说:“小富,虽然这些树叶已经死了,但是它们还要化作沃肥滋养树根,更能让树长成参天大树。”“哦,爸爸,那我长大后也要向树叶滋养树根一样滋养你们。”
邹富大约跑了一里路,这时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有一点寒冷,相反,感觉到的是一股股暖流。不过,此刻他已经喘着粗气了,饥饿感还是像往常一样让他难受,然而他对此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似乎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只是不希望自己以后还要忍受罢了。突然,一条大黄狗闯入他的视野,他没有再作奔跑,而是缓慢的行走,眼睁睁地目视正前方,欣赏着大黄狗晃动的尾巴。这一刻,他忘记了一切,就连折磨了他许久的饥饿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待到大黄狗来到他身边时,他一把抱住它,就这样它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像两个许久不见的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不过他们迅速又分开了:他在前面走,它摇着尾巴在后面走,不一会就到家了。其实大黄狗是叔叔死后留给他们的遗产,他们自然很喜欢。
此刻,家里那张陈旧的桌子前又有布满油污的围裙在晃动了。两个年幼的女孩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在等待着一个孩子的到来,可是他马上就到来了,他一走进家门就冲到餐桌前坐下伸手去抬饭。
“你干嘛?还没洗手就想吃饭,这样很不卫生你知道吗?”看到邹富身上满是狗毛后,她又愤怒地说:“你看看你,就不能像别人家孩子一样听话?还整的一身狗毛,还要老子帮你洗衣服,真是白养你了。你看看上学的那些孩子谁不是热爱干净的?”
“哼,那你怎么不看看别人家孩子干的是什么我干的是什么。你又怎么不能像别的妈妈一样送我去上学?你怎么不和别人家妈妈比?所以以后别拿我和别人比较了,你要是觉得那个孩子好,你就去当人家的妈妈得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妈妈愁眉苦脸看着邹富。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了?”
话毕,邹富伸手就去端桌上的碗,可是却被妈妈一巴掌将手打开了。
“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我以后不再管你了,你去找你那死鬼老爹吧!”
“谁要你管?走就走,我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邹富捂着浅红的小手走出了家门,头也不回地将们砸上。路上,他一滴眼泪也没流,甚至在他的大脑里若隐若现地出现了父亲带他一起捡树叶的场景,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可是他突然就从幻觉中苏醒过来,被妈妈打疼的那只手已经不再是浅红了,现在看上去就想是被开水烫伤的一样又红又肿。尽管他怎么将这只手捂在肚子里,可那种疼痛的感觉还是没有得到一丝的缓解。
不久,他那只被打的手已经麻木,他还是不停地将它抽出来看,但是却没有看到一丝好转。他知道这是太冷导致的结果,可他也没有任何的生火器材,他甚至连钻木取火也不懂。
“省省吧,回去和妈妈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你爸爸是不会再接受你的了!”这时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催促他回家。他大声地喊:“不,我不回去,这样我会被妈妈和两个妹妹嘲笑的,我可丢不起这个脸,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可是,没过多久,那个声音还是会从心脏发出传入大脑:“回家吧,你爸爸是不会再接受你的了!”他还是同样的喊着:“不,我不回去,回去的话会被两个妹妹和妈妈嘲笑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管他再怎么压制着他的内心说话,可他的内心还是会说:“回家吧,孩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给妈妈道个歉,她还是会接受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嘛!”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说过自己的内心,即使他现在已经离父亲家不到五公里而到家则有十公里多,他还是想回到家看看母亲有没有担心他,于是他原路返回了。
虽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手的疼痛了,但是他的手还是红肿着的。因为他现在面临着另外一个更强大的敌人——饥饿。
饥饿感已经占据了他整个人的思想,此刻他又陷入幻觉,幻觉中他看见母亲系着满是油污的围裙,在柴火炉前给他做饭,哪怕它根本不够吃,也不好吃,但他一定流着眼泪和鼻涕哭着说:“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顶撞你了,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然后他的妈妈也哭着鼻子说:“儿啊,妈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一时没忍住才那么说的!儿啊,对不起,我不会再赶你走了的。”
可是,他很快有脱离了这个幻觉,饥饿的使他不得不走几步休息一会。他对自己说,要是现在是夏天就好了,指不定还有可以吃的野果,可是现在也是寒冷的冬天,什么吃的也没有。
终于到了晚上八点左右,他拖着饥饿得几乎晕倒的的身体回到家中,可他却怎么也感觉不到这还是平时使着顺手的身体,因为他根本没有力气打开家门——不管他怎么推,也没有将那没上门栓的门推动。所以,他只得敲门,敲门才三下,母亲穿着邋里邋遢的外套拖着像生锈一般的身体来给他开门。
“你咋回来了?你不是给老子说你再也不回来了吗?”没等邹富回答,母亲又说:“吃的东西在桌子上,你自己无弄吃吧,然后赶紧睡觉。”随后打着呵欠无精打采地走回卧室睡觉去了。
邹富看了一眼,桌上就只有一碗米饭和半碗土豆泥。他正准备去热的时候,发现柴火炉里已经燃烧殆尽了,可是这么冷他又不想出去取柴,于是直接端起来几口就将它们吃下肚子里。可是,这不争气得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地叫着,他自言自语说,有这么多吃的就很不错了。
他就迅速地上床睡觉了。在被子里捂了良久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不疼了:“还是躺在被窝里舒服。”
不知不觉,他进入了梦乡。梦里他梦到爸爸手里拿着很多树叶递给他说:“儿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妈妈有没有好好带你们?如果觉得难过的话就来爸爸这儿吧,爸爸还是一样的爱你们!”他哭诉着说:“妈妈待我不好,一点也不好。她每天不给我吃饱,还让我干这干那的,现在她还赶我走,爸爸你快来带我走吧!”
没有等到爸爸的回话他就被一声吓醒:“既然你那么想你爸爸,你去他那里得了。”
“爸爸在梦中对我说的就是让我去他哪儿,他还是一样的爱我。”
“那行吧,少一个人少吃一份饭,过来吃早饭你就去你爸哪儿吧,看看你爸爸和那个狐狸精到底爱不爱你,我也不再管你了!”妈妈沮丧着说。
吃完早饭后,邹富什么也没拿就走了。他走的很干脆,甚至没有和他的母亲做出告别。他走后,他的母亲不像往常一样出去干活,而是一脸倒在被窝里流泪,但却不敢抽泣,因为她害怕被两个女儿发现而为她担心。
早上十一点半,邹富来到爸爸家门前。看到那高大的烟囱和里面漂出的烟,他知道这是爸爸一家在烤火,也许是在烤着火吃饭也说不一定。
邹富缓缓地敲门,屋里传来一声像极了怒吼的声音——“谁啊?大冬天地不好好待在家中烤火,来我家敲门干嘛?”
邹富已经被这个女人的声音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据说,他的父亲之所以抛弃他们,是因为乡里的王寡妇看上了他,而王寡妇继承了他死去的老公的钱财,在整个乡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得流油的存在。
“怎么是你这个小贱种?你该不会是想来偷东西的吧,有什么事快说,没事就滚。”
“我想跟我爸爸说几句话,王阿姨。”
“小邹子,你那宝贝儿子有话要跟你说,你过来一下。”王寡妇轻蔑地喊。
“让他进来说吧,老大。”
“不行,你看他穿得一身破破烂烂还有一脚的泥土,他进去弄脏了谁洗地板呀?”
“好的,我这就过去。”
虽然他爸爸从烤火炉走到门口只需要不到三十步,但是他却在短短的几十步的过程中想了许多。“要是爸爸不要我怎么办?”“不,不会的,他还是爱我的,他一定会给我一个幸福的家的。”“可是那个王阿姨不允许怎么办?”“不,不会的,爸爸一定会说服王阿姨让我住在这儿的。”……
很快,他的幻觉被打破了。“儿子,有什么事啊?”爸爸微笑问,这笑容还是和他小时候爸爸对他的微笑“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分无助罢了。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我能不能来这而住?”孩子哭诉着央求。
“嘘~”爸爸比了一个手势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出去一点说吧。”
王寡妇当然也没有阻止,因为他至少也是五个孩子的母亲(有四个是前夫留下的,有一个则是小邹的),他也知道不能在孩子面前让父亲挂不上面子来。
“儿子,爸爸这里有三块五毛钱的私房钱,你拿着他出去生活一段时间吧,等我说服了你王阿姨后我会通知你的,就这样,在没有我的通知前,你别主动回来了。”
邹富接过钱,已经哭的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这次来得是不是时候,更不知道爸爸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的大脑已经麻木,不愿再去想大人们的世界,扭头就跑。他没想过回来也不敢想回来,他更没有勇气回到母亲身边。
他拿着钱,差不多傍晚才到了乡里的很多车辆经过地方,谈了五毛钱的价格坐着拖拉机去往县城。
“你这么小,去县城能干嘛呀?”拖拉机师傅问疑惑地问。
“甭管,我是要去闯荡的人。”
拖拉机师傅听后不再说话,反正他只是一个去县城里带货的师傅,就算这孩子丢了别人应该也找不到他,而且顺路还能多挣五毛钱也没什么不好的。
“师傅,都过去两三个小时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县城啊?”
“不急,我们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程了。不过我就只能带你到县城外围就行了,我可没时间再带你去城里。”
“好的,到了我自然会去城里的,你不要担心我会讹上你。”
突然,拖拉机的大灯熄灭了,拖拉机变得晃动无比。
“妈的,这破拖拉机的灯坏了,我得想办法将它停下来。”
可是不管拖拉机师傅怎么喊,那拖拉机还是因为两只轮子落到边沟里头,后车厢翻倒了,还好邹富及时跳下车,没有伤到身体。
“他奶奶的,走不了了,今晚得在这儿睡了,明天找附近的人帮一下忙抬出车来才能走了。”
“好吧,师傅,不过我饿了,你带得有吃的东西没有?”
四十来岁的大叔看到眼前的这个孩子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忍心看到他饿肚子,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玉米饼递了一张给他。原本拖拉机的一共带来两张玉米饼来做赶路饭,一张大概有半斤。
“吃吧孩子。”说着,他从拖拉机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块油布,借助周围的树木三下五除二地搭出一个棚子来。
随后他也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块玉米饼来,但是邹富还是眼睁睁地盯着他手中的饼,于是他将玉米饼分成了两半,又递了一半给邹富。
“吃吧,孩子,吃完了就睡觉了。”
邹富吃着吃着就哇哇大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给大叔说,说不定我还能帮到你,不是吗?”
他们这一晚聊了很多,直到午夜邹富才将他这些天遭遇几乎从头到尾地讲给了拖拉机师傅听。尽管他还想讲,可是他真的太累了,眼角含着泪水睡着了。
“睡吧,傻孩子,明天你就能到县城了。等到了那里,你也许会后悔你做出的决定的。”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下起了毛雨。这一夜他们周围没有小动物的叫声,直到早晨,太阳公公才施舍阳光将被雨淋的湿漉漉的山间升起缕缕青烟,尽管这样,可还是冷得让人发慌。
“醒醒孩子,该起床了,我们要准备出发去县城了。”说着,拖拉机师傅从包里取出一包烟并从中拿出一支烟几大口就抽结束了。
正当拖拉机师傅踱来踱去的等待着,四个扛着锄头去年青人路过。拖拉机师傅忙急忙慌地递烟给他们:“麻烦几位兄弟帮忙一下,抬一下拖拉机。”四个年轻人直接拒绝了烟,但是还是很乐意地帮拖拉机师傅抬拖拉机,在五个人的努力下,他们一鼓作气把拖拉机后车厢抬了起来。直到拖拉机师傅把拖拉机开到路上他们才放心地离开。早上十点左右,拖拉机开到了县城外围。
“孩子,已经到县城了,你可以走了。”随即拖拉机师傅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递给邹富说:“孩子,这一块钱就当请你吃一顿饭,你要是想回家的时候就来这里,我每天都会从这里拉沙子回老家的。”
邹富和拖拉机师傅摆摆手后朝着城中走去,很快他才发现他没有给拖拉机师傅付车费。但是由于肚子太饿的缘故他就走到一家饭店里随便吃了一顿饭,花了三毛钱。之后他去找拖拉机师傅付车费,被拖拉机师傅婉拒了。
随后,他漫无目的朝着城中走去。很快到了中午,他也走到了城中,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很快他又吃了一中午饭,还是花了三毛钱。直到傍晚他一共去了三家工地,可是没有那个工地要他,于是他不得不吃晚饭,也是花了三毛钱。
现在他的身上还有三块六角钱,他却不知道这些钱能干嘛。直到他看到开旅馆的人留客人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旅馆这个东西存在,于是他在旅店老板的吆喝下花了五毛钱住了一晚上。
不到两天,邹富就开始后悔了,因为没有那个工地会要他这种小孩子干活,而且这个县城还没有工厂,有的只是私人家就能干的小店,加之他现在的钱已经不到五毛钱了。他开始慌了。虽然刚到县城的时候,他吃得很饱,但是他都是在花别人的钱来度过的。于是他开始节省用钱,可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直到晚上他身上就再也没有一分钱了,他就一直漫无目的的在县城中瞎逛,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一个很热乎的地方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身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且他还被人家换了衣服,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人家的床上醒来。
“啊……啊~”邹富大叫着。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到屋里来问:“怎么了?”
“我的衣服呢?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的衣服被我妈妈给你洗了,这是我家,昨天晚上你在我家烤酒的那里睡着了,我爸爸把你抱进来拿我哥哥的衣服给你换了。他看你睡得挺沉的,于是就带着我睡觉去了。”
“那你哥哥呢?”
“我爸爸妈妈说,我哥哥去了一个我看不的地方,在去年他十二岁的时候去的。”
看着小女孩甜蜜蜜地说,小男孩不忍告诉他真相,打趣地说:“那你哥哥可真幸福啊!只不过我们到最后也会去到那里的,他只是先一步去了,到你去的时候他会迎接你的。”
突然,邹富大脑中若隐若现地看到一副棺材,里面装的人正是他的叔叔。他还记得,当时他哭了很久,还披麻戴孝,可是一切已经过去了,因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妹妹呀,我得走了,你去帮我拿我的衣服吧!”
“你还不能走,马上就吃早饭了,爸爸给我说就算你要走也得等吃完早饭再走。”
很快他们就坐在餐桌前等待着开饭,只不过这次出现的不是满是油污的围裙,而是洁白的围裙。在小女孩的妈妈一声“开饭”的号令下,小女孩的爸爸,小女孩,小女孩的妈妈就开始吃饭了。眼看邹富腼腆得不敢吃饭,小女的爸爸硬生生的给他塞了一碗米饭,邹富吃完后他又再给他塞了一米饭——这是他第一次吃的这么饱,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饭后,小女孩的父母将邹富叫出去,问了他很多关于他的问题,邹富一样回答——几乎讲了他自己所有记得的关于自己的事。
“我的儿子,在去年的一场车祸中被夺取了生命。你知道吗?他当时才十二岁,也就比你高一个脑袋,当时我和他妈妈差不多昏死过去,后来想着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和需要赡养的父母,也就强忍着伤痛地活着。”小女孩的爸爸说。
“是的,做人应该要孝顺和爱幼,我叔叔就一直这么说。”
“那你做到了吗?”
邹富一笑置之,不再回答。
“其实我和孩子他妈一直还想要一个儿子,可是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做我的干儿子吧,我会扶养你读书的。”
“干儿子,是什么?”
“干儿子,就是儿子呗,只不过你还是要回去给你妈妈说,看她同意不,傻孩子。”小女孩的妈妈说。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们儿子。”
“傻孩子,我们又没说,让你做我们的儿子,只是做干儿而已。”小女孩的妈妈说。
“我还没有想好,想好了我会给你们说的。”
接下来的一周里,邹富就和小女的父母的学习如何烤酒,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小女孩还是很听她爸妈的话。
“你为什么这么听话你爸妈的话?难道就不会反抗吗?”邹富问小女孩。
“怎么会呢?我很听爸妈的话,就像爸妈也很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话一样。”小女孩笑眯眯地说:“哥哥,而且我爸爸经常给我说,小孩子如果不听话就会被老巫婆抓去打的,直到打到他听话为止。”
“哈哈哈,说得是啊!”
“那你怎么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呢?难道你不怕被老巫婆打吗?”
“哥哥当然怕,所以今天哥哥就要回家找妈妈了。”
晌午过后,邹富和小女孩的父母告别:“叔叔阿姨,我今天要回家了,我不想让妈妈为我担心。”
“那你回去,待会让那你阿姨送你回去吧!”小女孩的爸爸说。
夜晚,小女孩的妈妈送邹富回到家中。邹富的妈妈看到别人的到来,很喜欢,手忙脚乱地把女人迎进屋,似乎家里很久已经没来客人了,但实际上也是如此。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吃饭时,邹富拿出他在小女孩家赚的五块钱递给妈妈保管,妈妈顺手就把前揣在兜里。这一夜,小女孩的妈妈和邹富的妈妈共挤一张床。
次日,小女的妈妈带着邹富的妈妈,邹富以及他的两个妹妹朝着县城前进,不到中午就抵达小女孩家。
“哈哈哈,邹富妈妈,相信我媳妇已经给你说了吧!你是怎么想的呢?”
“去去去,看你那幅嘴脸,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吗?”小女孩的妈妈说。
当年秋季,邹富在县城就某小心读一年级,而且他除了上课的时候,就是跟着干爹干妈学习烤酒和做家务,差不多一个月回家一次看望妈妈。两三年后,两家人越走越亲,就连邹富的两个妹妹也被接到县城某小学读书,邹富的妈妈脸上也很久没露出愁容了。
两三年后,邹富的妈妈在邹富的干爹的介绍下,去到县城找了一份工作,也在县城久居了,这样还能天天看见自己的孩子和邹富的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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