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展和清互相看了一眼，老展的脚不听使唤地迈入屋内，并不失礼貌地谢过阿婆，清轻手轻脚地跟着。
老妪走路蛮稳当，动作稍微慢一点。走到屋内一张木桌旁，端起暖水壶要给他们倒杯热水，老展慌忙过去接过暖水壶，嘴里说着：“阿婆，不用，不用倒了，我们带着水哪，您坐下吧，这么大年纪，我们哪里担得起”。说完到靠门边的小竹凳上坐下来，清拿了一把竹凳靠着老展坐下，老妪很爽快，完全不拘小节，说到：“看来你们不是走错路的？”
老展忙应声：“阿婆，没走错路，就想感受感受没人爬过的山”
“哦，现在人兴这个，看你们的样子，住附近？”
“离这里10多公里吧，不算远”
“方便、方便地”
“阿婆。就您一个人住这？”
“嗯，住了快50年”
“哎呦，都快赶上我的岁数啦。您不害怕？”
“有啥怕滴，熟门熟路的，哪根草没了差不多都知道”
“您记性真好”
“不行了，锅里的菜经常烧糊”眼神里有一丝自责掠过。
“吃喝用，咋办呢？”
“村上书记差人一个月送山上一回油、米、盐等一大包呢，我自己种点菜”
“阿婆您真是太厉害了，您自己刨地？”
“没啥，干习惯了。就是现在的力气不中用，干一会歇一会儿。”
“不种地不行吗？”
“不中，不种地白吃饭，不中。”
“您这么大岁数，哪都能有您一口饭吃？”
“那都不是自己滴——我种的菜他们欢喜吃，再过几年一百岁真干不动，再作打算”
“阿婆本事大”
他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说到这里他心里酸酸的。他隐约能感觉到阿婆说到这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他脑子里一堆堆的疑问没有答案。阿婆的子女呢？难道就她一个孤寡老人吗？在经济发展迅速的城市里，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家？单独一户住在高山顶上，又是这样大的年纪。有个头疼脑热的，找谁去？他又不敢冒然问。
他搓搓手，有点无措，问清还有啥吃的没？清拿出维他命水、半块牛肉和巧克力，老展把这些东西放到桌子上，叫阿婆吃。阿婆笑笑，给他们看她淡红泛着白的牙床，说“没牙啦，啥也吃不动！”老展觉得心里酸楚，不知道咋办。清接过话说：“阿婆，您把肉放锅里煮烂一些，软软的到嘴里不要嚼就能咽下去，味道好的。然后过去打开饮料，递到阿婆手上，您喝喝看，中喝不？”
老妪没有推脱，喝了一小口，嘴巴、鼻子、眼睛就聚集一起，“呀”了一声，老妪随口说着：“看着颜色好看，酸得不得了”，老展和清都忍不住笑起来，赶紧说：“那您别喝啦，里面有柠檬是有点酸的，我们主要出汗多，这个里面有维C，帮我们补充能量”。
阿婆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展和清。估计没有听懂啥是柠檬，啥是维C？老展猜测着。一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他们起身准备走。老妪跟着站起来，你们要回？我带你们走下山的路，这个路通岙村，那里有公交车，你们可以返回。下山差不多2个多小时，你们俩当心点，这条路没有修整过，还是土路，不像蜈蚣山开发对外开放，修了那么多石阶。天即将擦黑，你们能回到家吗？
老展拿出手电筒，老妪放心的点点头。说着走到一条无树木杂草的光滑山路前，老展和清跟阿婆告别返程。阿婆一直望着他们，老展看着阿婆在视野里一点点地变小，直到看不清楚。她是看着呢？还是折身回家了呢？
她个头不高，这个天气穿着一身黑袄黑裤，裤腿用布缠得严实，脚没有正常人大，比一般缠足严重的还稍微大些。看上去人瘦削，脸上的颧骨突出、一头银发挽在一起用黑色网罩着，发量看着还不错。嘴皮特别薄、鼻子小巧坚挺、尖下巴，现如今审美看着应该是明星脸，可是20世纪20年代时候，应该是不招人待见吧！
老展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有点沉重，他想起了刚刚过世不久的父亲80多岁，比这个老人家还年轻呢！现在父母都离开了他，他的心一下子看淡了很多事情。很多遗憾，他无法弥补，父母亲最后一面他都没有看到，都是因为工作原因，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古忠孝无法两全。他父亲一直住在老家，生活便利，家里妹妹经常回家看父亲的。这个老人家怎么村长照顾她呢？
“清，你觉得这个老妪为何一个人住在山顶上？”
“我觉得她应该是没有亲人的人。你看她的房间里多么简陋！我小时候家里东西也比她的多。”
“我也觉得。她的屋里看上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可物品真得少得可怜啊！唯一算做家用电器的应该是那个微型冰箱？”
“还有一台古董小电视机。”
“我觉得她的一生一定也有很多故事，支撑着她安安单单地生活在山顶上，无欲无求，尽力地自给自足，自尊而倔强地活着。”
“应该是的，我刚才在上面时候听到鸡叫了，估计是阿婆养的。”
“阿婆耳聪目明，思维也活跃，长寿之人啊！”
“让我一个人住在这，我可受不了，想想都能把自己吓没变条命”
老展沉默下来，默默地拉起清的手，拄着登山杖走往回家的路，他们的肚子咕咕叫，吃的东西都留给了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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