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满怀期待落了空。原来国芳是听村上人讲的,他家四少爷是共产党,当然她自己都摸不清根底,对于国芳说衍启的种种事宜便提不起劲。不过她得到了可靠消息,这些地主的地一定会被分掉,有好多地方的土地都被分完,并且实行大家同种同收制度,靠压榨农民得租金过逍遥日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现在让大家自主上交,就是给地主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法理,不可能被推翻,将来的国家是共产主义国家,大家都会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国芳跟玉讲了其他地方很多新鲜事,听得玉满脸半信半疑,有种听传奇故事的味道。
玉从国芳那出来,村上一片寂静,各家各户完全融入在黑夜中悄然无声,天上星星点点的微光普照在夜空,空气的凉意掠过玉的周身,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国芳胆大心细,一定要送玉回家,玉心里真有些慌,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国芳挎着玉的胳膊,还说这样暖和些,时不时地提醒她小心点,玉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善良热情的女子。
玉回到家躺在床上,又一次失眠,她满脑子里都是国芳对她讲的话。一句飘远另一句临近,现在国民党已经被共产党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有枪有炮有美国支援又能怎么样?不得老百姓的心啊!共产党到哪里都有人民相助,共产党能不胜利吗?!现在就要打倒剥削阶级,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谁抵抗就打倒谁。姐的先生一定是忙着大事业,等到国家解放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玉的脑子里不停转,衍启离家快7年。一回家看到和他长得特别像的儿子会不会惊喜不已?他一定会非常盼望回家吧?不一定,他是有大抱负大志向的人,儿女情长岂能放到台面上?他也是个男人啊!他会不会在外面又找了一个人?应该不能,他不是那样的人。三哥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国民党不是要败了吗?唉,管不得那许多,天一明就得跟老爷太太讲分地的厉害关系,这可是眼下头等大事,否则被处罚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天一早,玉就把分地之事一五一十地跟老爷讲了,老爷的眉头紧锁,看来这天终归是要变的。他又把老大老二招呼过来,共同商议对策。大家都同意交地,尽管分了家,还是由老爷出面,统一交出去为好。交地日期不宜过早,否则那些村官们也不是好惹的。
这些官兵在村头召集所有人开大会,临时搭建的台子。村上很多人看热闹,平日里都是看戏才会有台,现在开会也有台,新鲜。主席台上,政委坐中间,那五人和国芳在其左右落座。台下有兵挎着抢站立,还真有点威慑力。政委发言,讲这些老百姓受得苦,讲不合理的剥削制度,讲得台下那些老百姓眼泪汪汪、义愤填膺,老爷在下面感觉如坐针毡,不过后面讲到有些地主是善良的,对待百姓也讲情分,能善待百姓,在这次土地改革中,有主动意识,值得大家学习,老爷才稍稍坐直了身子。会议结束时,全场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激动人心。会议结束后,就有一些人主动到主席台上登记土地信息,将自己的土地全盘交出,当然这其中包括老爷、老大和老二。
一些左右摇摆拿捏不定的大地主,经不住政委们反复做思想工作,最后交出土地,而官老爷和两家大地主迟迟不肯交地,被所有人谩骂孤立,现在与打家劫舍的强盗们狼狈为奸,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他们想着这些兵走后再算总账,他们的房产被充公,给家眷留足住所,田地被征。
玉的一个心事了结。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动枪,没有人员伤亡,就这样快刀斩乱麻地完成,共产党真是不得了,最最厉害的是村上的人对他们极其的好,谁家有好吃的好用的,都非常开心地主动送到那个小院里,政委们严肃批评过几次,送东西的人才慢慢地停止。玉因此长了见识,她内心不知不觉中种下了一个希望,她将来应该也能做这样的人,跟着衍启一道走下去,她此刻非常想看到衍启,他到底在哪里?
土地按照人头重新分配,玉、老爷、太太、王氏和她的儿子都有地分,分到的土地他们自行耕种,自己种自己收,供自家生活用度。
玉轻车熟路带着王氏和她们的孩子在地里摸爬滚打,王氏手上握农具出了大血泡,玉帮着她挑破上药,她们俩流着眼泪破涕为笑,靠着自己的双手她们挺过来了。老爷、太太在家里搞得叫苦连天,一辈子享用惯了的,没想到煮个饭这般难。第一次家里被征用时有王氏照料,现在全部由老两口操刀,半百之人学着家务事,着实难为他们了。两个孩子在农闲时跟着老爷学国学、打算盘。
玉尽管失去了往日清闲的优越生活,但是现在她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意义,人生自主的快感。尤其是她爹娘第一次登门千恩万谢般对待老爷太太,带来许多生活必需品和各种腌菜点心,传授着生活经验和小窍门,让老爷太太赞不绝口,她心里非常高兴。那是她爹娘第一次抬头跟大户人家讲话,而且还像先生一样,她瞬间感觉到骄傲,她为自己曾经贪恋生活的安逸而自责懊恼,现如今不同,大家都凭借自己的本事吃饭,人人平等,是多么好的事。
村上兵进兵出很频繁,有的还是伤兵,或者需要物资的兵,村上人有求必应,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因为现在的好生活是这些人的功劳,况且他们出去跟国民党打仗也是为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转眼到了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衍启带着大红花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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