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州确实是一个好方法,庐山神即便是神,也不过是一个地方神,离开了他的地界,谅他也不会奈何别人,况且临行的日子也到了,多一天少一天并无大碍。“三十六计走为上”,想想还是避其锋芒为好。
是日,天色不错,顶好的太阳早早地升起,空气中虽然热,但并不闷,似乎总有隐隐的凉气抚来,也许是江风的缘故。江水滔滔,空蒙一片,对岸雾气霭霭,氤氲着一袭低矮的绿色。岸边有些渔船,有新有旧,大小不一,或为乌篷,或为阁楼。渔人们以船为家,把船靠在岸边,用长长的木板搭了桥,连通岸船。船上挂着衣物,挑着鱼干。有狗子趴在舱门边,懒洋洋地往外看;一只公鸡带着一群母鸡正从木板桥上踱步走来;一位老者,约摸花甲之岁,戴着斗笠,在船与船的罅隙里钓鱼;有几只小船在远处的江面上漂荡,仿佛是在打鱼。
张璞问那老者是否有船渡他一家过江,或许是语言不大通的缘故,那老者丢下渔竿,仔细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冷冷地说:“要想渡江,得去码头,这里不是码头,谁渡你过江?”
码头?说来可笑,张璞一家走得匆忙,见船就问,不曾想竟问到了这里的渔家,但一客不烦二主,索性将错就错,只要能渡江,管它渔家公船?张璞软磨硬泡,拿出一大包碎银,这才求得那老者牵来一条渔船渡他们过江。船并不大,一行人坐在船舱里的条凳上,还有点挤。老者把船桨往埠上一击,船便离了岸,往江中而去。
江面空阔,奔流不止。张璞立在船头,一时间百感交集,思绪不知道从哪一点捋起。抱负?读书人许身天下,一心向往大道,可宦海沉浮这些年,他也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大道浩荡,但也空无所有,所依凭的又是什么呢?天道如存,得势的又怎么都是些蝇营狗苟的人呢?求仁得仁,他本不该计较这些,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想在这尘垢之中洁身自好又谈何容易?这不,这次调任明面上虽是升迁,实则是得势之人想把他调离京都而已。不过也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其它的又管得了多少呢?都说天理良心不可欺,天理不敢说,良心上确实如此,在这起起伏伏的人生中,他唯一能抓住也就是这个了。可那些他不愿面对的人,却每每又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找上门了,如鲠在喉,极其地不爽利。朗朗乾坤,他抬头望向天边,心道:却为何总浑沌不堪呢?
太阳升得更高了,洒下灰蒙的光辉在水天相接之处。水是黄色的,天也是,远远地,被雾气连缀在一起,地就像被卷起来,浑沌在一个蛋壳里。说也奇怪,刚刚觉得凉爽的江风,这时却闷热起来,雾气渐浓,整条船仿若在一个蒸笼里。太阳也被雾气遮了,起初如蛋黄,之后便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最后竟至于连一点光斑都没有了。
“真是活见鬼了,”那撑船的老者嘟囔了一声,“晴朗朗的天,怎就突然起了大雾呢?”
话音未落,雾气便从船边渐渐消退,在离船一丈远的地方竖立起来,四下里形成一圈高高的雾墙,头上也结成了白白的穹顶,连水似乎也成了白色,平如磨镜,一丝杂纹都没有。有黑影在雾墙里穿来穿去,应该是飞行的鹭鸶,发着凄厉的叫声。再看那船,如定在水中一样,任凭老者拼命划船,也不能再行半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璞一家子立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那老者却不明所以,只是不停地划船,又在不停地叫苦。
空气中这时传来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留女可活。”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