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分,江州城已经热得有些流火的意思了,庐山上却还是凉风习习,舒爽盈身,况且又逢喜事,即将赶赴荆州上任太守的张璞更觉春风得意。从家乡泉州一路而来,他扶老携稚,且行且游,至此已经三月有余了。但是管它呢,宦游虽苦,也不妨苦中作乐一回吧。
西林寺是一定要去的,那里有苏大学士的墨迹,同游的还有他的女儿张妤和侄女张婕,两个小姑娘刚过及笄之年,青春年少,朝气十足,可不愿去那暮气沉沉的寺院里走一遭,况且西林寺中净是些出家的和尚,又有什么好访的?于是,二人一合计,便撇了张太守,挑了一个小厮作陪,望西林寺边不远的庐神庙来了。
相较于西林寺,庙就小了很多,但是新修整过,台阶换了新的青板石,刻纹里还留有白白的印痕,殿柱新刷了红漆,明可鉴人。椽子上重涂了黑漆漆的桐油,正发出一种怪里怪气的气味。塑像也被修补过了,庐神旁边的一个小小子青袍玄靴焕然一新,藕荷色麻面蔽膝上的夔龙图案明丽清雅,昂首扶摇。他拱手而立,看上去温良恭让,面皮被涂抹过了,白净异常,两弯修眉直抵耳畔,一双翘目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斜下方,目光正好落在供案前的供拜祭用的蒲团上。从张妤小姐跪的地方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幸亏他是一个偶像,不然,天性害羞的张小姐一定会被他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即便如此,张小姐跪拜已毕,无意间瞧见了他,脸颊上也立时飞出了两朵红云。
“咦……”跪在一旁的张婕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偶像,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了,你思春了?”她问张妤。
张小姐愈发不好意思了,脸上的红云愈浓,竟变成两片桃花了。她嘴上虽不承认,但心里却像雨落平湖,早已经涟漪不断了。少女怀春,少男钟情,就像瓜熟蒂落一样自然而然,人世间至洁至纯恐也不过于此。没人会责怪熟瓜,因而也无需责怪少年人,自然而然的情感有什么好责怪的呢?如果非要冠上邪淫之名,才是真正的邪淫。不过,对方只是一个神偶,虽被塑得好看了些,但因此勾起自己的春意似乎也有点过了,人神殊途,老实本分才是立身之道。
张婕却又不依不饶,她围着神偶转了几圈,看了又看,然后指着神偶继续取笑张妤道:“如果你找不到夫婿,这个人也不错啊。”说完便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咯咯笑了起来。
张妤脸更红了,堂宇里人虽不多,但还是有几双眼目,都齐刷刷地看向这姐俩。张妤羞愧难耐,起身走了,张婕一看,才知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忙不迭地去追张妤。目光灼灼的白面神偶就这样看着她们两个出去了。庙外暮色苍翠,流云似火,一股清冷的雾气钻进屋子,锁在他的眉宇间。他打了一个寒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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