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落在树间,像一只鼓着胸脯的公鸡,嗷嗷振鸣。小院被洒上了一道清冷静寂的光辉,昏昏的像哈了气的玻璃镜。初夏的月色是这个样子,不温不火,清朗不起来,夜间的雾缭绕着,院子里的树与盆景就朦朦胧胧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仿佛有话说又说不出来。张夫人不知何故来到了后院,她对这地方不熟,总共只来过一次,这是客栈的后院,需穿过两道内院门才能到达。最里一道内院门的耳房里住着一个瘸腿的老汉,他有一条黑狗,上次她们进来时,它还凶巴巴地对着她们吼,今次不知为何没听到它的吼声,也没有见到瘸腿老汉。院子里静得出奇,苑池里的蛙也不叫了,只有吱吱的促织的叫声间或地从草丛中传来。不远处的一棵小樟树刚齐人高,叶子在微风下呼啦啦地响,它旁边有一棵大的,看年份,估计它的主人要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张夫人心下一叹,猛然想到张妤也到了要出嫁的年龄了。老家里的那棵樟树也有这么大了。
这时,小樟树动了一下,树后仿若有人。
“谁?”张夫人问了一句。
那人转了出来。月色之下,看不大清他的面貌,但见他年龄约摸在四十余岁,胡子有些花白,戴着一顶灰色软脚幞头,穿着一件青色圆领袍,脚上穿的乃是一双云头履。他步履踟蹰,似有所惧,有点忸怩。
他双手一揖,对着张夫人说:“鄙人庐山山神,特来拜会夫人。”
张夫人吃了一惊,没成想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竟是山神,想他以一神之尊拜会她这一个凡间女子,而且礼数周到,一定有所希求。她一个女人家,虽说落落大方,应事得体,但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请问山神有何见教?”她问。
“见教不敢,只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咳咳,怎么说呢?”庐山神依然有点局促,他用手理了理幞头脚,又向前跨了一步,立住,然后慢慢地说,“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
“正是,今日下午,令嫒与令姪到我的庙里来,看中了犬子,许诺与他结为连理,我是代他来提亲的。”
张夫人感到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敲击了一下,耳朵里尽是乱嘈嘈的声音,脑子里晕乎乎的,她对此事一概不知,不知山神在说什么。山神向她诉说了事情的缘由,张夫人听完,心里气他不过,嘴上说道:“小孩子戏谑之言,岂可当真?”
“话虽如此,”山神已有些不悦,“张公直(张璞字)正直清朗,吐然一诺,五岳为轻,想必不会戏谑小老儿,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娶之事,当遵父命,您要是同意了,令嫒估计也不会不顺从吧,鄙男虽不肖,恐也配得上令嫒。”他说此话时,嘴里阴冷非常,颇有点要挟之意。
山神说得有理,张夫人确有嫁女之意,但女儿家虽敝如瓦砾,却也是自己的骨血,即便不能把她嫁给通达富户,为其择一良匹,扶携终老,也是不错的。现在让她嫁给一个另类,虽说对方是神,她的心里依然有所介怀,在这介怀之中,一看到庐山神阴晴不定的脸庞,她又分明感到深深的恐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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