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

颜延手绘

【1】

南方总是下雨，下很大很大的雨。

每每下雨天经过桂花巷那栋爬满青苔的老房子时，我总能看见素年趴在窗台上发呆的样子。她娴静的就像龛在壁画里的人物，美丽又淡漠。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她，“喂，素年，你怎么总是下雨天发呆呢？”

素年朱唇轻启，微微一笑说，“下雨天啊，总盼着一个人回家。”

“什么人啊？”我好奇的问她。

素年捏了捏我的脸，笑嘻嘻的说，“我喜欢的人啊。”

那年我17岁，第一次从素年口中听到了喜欢。

【2】

坐在剪裁工作室的飘窗上，百无聊赖。我看着季延手中的剪刀在绸缎上来回的几笔走动，一段锦匹被裁剪成好几块。

我看那幅手稿很久了，据我计算，季延至少改了有八次。直到他裁下那块布时，我才知道他不会再改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余晖落在季延的身上，他坐在缝纫机前，针线在走动，机器发出噔噔噔的声音，他的眉眼和嘴角都在笑。

我又看了看那幅手稿，露肩小黑裙，却又极富垂感，仔细一点看，胸襟处有一个小小的图案，盛开在胸口。

那是素年的名字，Years。

【3】

有些人喜欢了只是喜欢了，从没想过要走到一起。

有些人喜欢了就会在一起，但是也免不了会分离。

有些人喜欢了只能藏在心里，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在一起。

素年在Blue Bar喝着大杯的啤酒，握着我的手，她说了这三句话。

那天的素年美得很不像话，她穿着季延反复修改的那条黑色长裙，香肩微露，锁骨在灯光下透着发酵的荷尔蒙，任谁看一眼都再难忘掉。

暗恋一个不可能的人，就好像一座城市关掉了所有的灯，黑的找不到回家的路。

素年扶着额头，脸色那样寂寞，她说，“爱不得也好，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能见到也是一种满足。”

满足。在素年口中多么心酸。

【4】

这座城市又进入了雨季。整日整日的下雨，连空气都发霉了。

我走进样板间的时候，看到季延对着白色的墙壁发呆，他浑身湿透，白色衬衣紧紧贴在身上，后背的轮廓清晰可见。他那样削瘦，却岿然不动。

“我以为自己可以活好多年的。”季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来，蔓延成无限的回响。

时间会在不经意间就凝固，在你死亡的那一刹那，你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喜欢的人的声音，甚至你再也听不到这世间的任何声响。

那年我18岁，第一次从季延口中听到了死亡。

【5】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2012年，剪裁工作室新春发布会的主打系列——伊人问世。

伊人素年，时光清浅。这是季延最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