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袁枚在《游园食单》中说:“冬日短而寒,宜食牛羊”。深秋初至,叶寒而落,八岁的女儿提前捕捉到时令交替向舌尖发出的信号,强烈要求吃某某家牛肉饭。
曾经有一度,固执地认为这个某某家就是日式餐饮,直到前几年国内因日方参拜靖国神社事宜掀起浪潮,听说某某家的连锁店为求自保,连忙洗白说自己是香港起家,打起爱国牌,才明白原来是一家本土起家的日式餐厅。不容易!
不欣赏日本不负责任的历史态度,也不喜欢香港对大陆同胞的偏见排斥,但对这家有东洋味道的餐厅,却是有好感的。出门办事,常常光顾,每去必点牛肉饭。口味是口味,与立场无关,愚蠢的盲目排斥,不属于新时代。
二十多不到三十一碗,加些小菜,人均四十,倒也实惠,适合小老白姓。店面也干净,虽然前几年被爆出过餐具基本不消毒、废弃米饭重新上桌、汤碗被用后直接盛汤等丑闻,但后来改正态度还算端正。有一次,坐在靠近操作间的位置,好奇之余偷偷掀起日式风格的半帘以勘查卫生情况,前方无险情,和光顾过的许多路边狗食馆,有天地之别,符合知名餐饮连锁企业的水准,顿时松了一口气。
网上叫外卖,提示周末单多,要一小时之后才能送达,估计到时女儿的小肠胃早就叽哩咕噜了。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上次涮火锅剩下的牛肉片。汪曾祺在《牛肉》一文中曾提到昆明味道绝好的牛肉馆,“用的牛都是小黄牛,老牛、废牛是不用的。”家中的这盒肉片,什么产地、什么品种、什么质料?身为草根,顾不得这许多,干脆撸起袖子,自己做起牛肉饭来。
女儿特别嘱咐:妈妈,你要做的像饭店一样好吃……答曰:“没问题!”心中“哈哈”,狐疑?一种神圣的使命意识冲上脑顶。操起手机,向度娘求助,在N种方法中选取了一个易操作、卖相可堪大任的。
对烹饪也算小有心得,牛肉饭的米饭要硬一点,吃起来有嚼劲。电饭锅中调整好米水比例,就开始菜的操作。牛肉饭其实就是盖浇饭的一种,说白了就是把洋葱炒牛肉片这道菜淋到白米饭上,拌着吃。
烧开半锅水,将牛肉片放在水中煮,去腥味,滤掉煮出的浮沫。捞出盛盘前用凉水过了好几遍,水才不浑浊,可见这牛肉的卫生值得商榷。用这食材,要做出汪老爷子口中“切薄片,浇滚烫的清汤”的白牛肉汤片恐怕是天方夜谭。
拿出洋葱一头,扒皮、洗净。洋葱是好东西,护心养脑,又能去腥提味儿。模仿蔡澜“把手伸长,尽管离开眼部”,切丝儿,果然没有“被那股味道刺激出眼泪”。
虽然洋葱炒牛肉的味道被一些名人在文字间反复夸赞,但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介绍配角:佐料。单用洋葱配牛肉,太单调。用半勺盐、一勺蜂蜜、一勺豉油、两勺料酒、三勺生抽、若干水,勾芡出一碗还算不错的佐料。水不能太少,牛肉饭的味道有待于这佐料提升。
一切就绪,起火、架锅、爆热油,像蔡澜一样“把切好的洋葱扔下”,提起锅铲,炒出香味儿。接着,将煮过的牛肉片倒入锅中,同时放入准备好的佐料,翻炒至所有食材精诚合作、充分融合,冒出腾腾热气,关火起锅。
美食不如美器,装也得装出点样子来。盛牛肉饭宜用大碗,碗用米饭坝底,乘热将美味的洋葱炒牛肉浇在饭上,让汁液慢慢透过米粒渗入碗底,搅拌均匀。洋葱和他的汤兄弟裹挟着牛肉散发的清香顿时充盈在唇舌间。女儿伸出大拇指,赞道:“和某某家味道一样!”
得意之间,记起清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似乎有劝世人莫食牛犬的告诫,因为二物有功于世。农耕文化中,牛是农民最好的伙伴,就像董永和他的老黄牛,保护耕牛,是一种感情付出。和这位对世间万物怀有悲悯之情的殉道士,我们隔着时空的差距,不是我们不慈悲,而是文明进程中,牛的角色从朋友转化成了食物,以及其他。
在一碗牛肉饭中 谈古追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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