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杆腰里插着的玉米已经硬的掐都掐不动了,天突然就下起了雨来,大雨哗啦啦,三天没停过,赶走了一整个夏天的暑气。还好,终于在这天午后天空露出日光。
一个男孩正用手里的石块驱赶着池塘里的一群鸭子。白色的鸭子一群十几只,被他赶的从南头扑腾到北头,又从北头扑腾到南头,一时间池塘里喧闹成一片。头顶的落叶这时节也染上了沧桑之气,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不时有几片呼朋唤友,排成一队落到波澜起伏的水面上,变成了一艘艘小船。
“你的手痒没处挠了是吧!”一个老人从村庄里现身出来,对男孩咋呼着。
男孩立刻心虚的调头跑开了。
也就是同一时刻,一个箩筐大小,金灿灿的南瓜“啵”的一声冒出了水面。把刚刚安静下来的鸭子们又吓得嘎嘎叫了起来。
“妈呀,可算又见到太阳了。”南瓜不由自主的打着转,拍着胸脯庆幸的说道。
“真是搞不明白,谁会把蔬菜种在池塘里,难道就没想过天会下雨吗?”南瓜又发起牢骚来。
南瓜转转悠悠,慢慢停了下来,鸭子们也走远了,但是另一种声音在它耳边响了起来,这是蛐蛐们在叫,一声比一声急促,而且还不止一只。
“嘿~,嘿~,嘿~。”
“嘿~,嘿~,嘿~。”
声音似乎来到了耳边,南瓜扭动身躯转了大半个圈,看见一群蟋蟀正挤在一片杨树叶子上,它们众志成城努力朝岸边划着水。
“快看,是一个大南瓜。”蟋蟀队里传来一尖锐的声音。
“我们有救了,快点划过去。”一个有力的声音说道。
大南瓜感到蟋蟀的爪子挠在皮肤上痒痒的,但是并没有什么体重上的负担。
“喂,你们要去哪?我可不是摆渡的。”南瓜问。
“我们要到岸上去,那里没有雨水。”
“现在的小家伙,都这么粗鲁吗!”大南瓜似乎生气了。
“南瓜泡在水里可不成,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岸上吧。”蟋蟀们说到。
“岸上的蚂蚁会把我瓜分了,我不如呆在这里。”
“现在可由不得你。”蟋蟀们不知从哪里捞来了一个树枝,这会正一起使劲的划着。
眼看到了岸边,不久前那位喝走孙子的老人却站在那等着它。
水面上金灿灿的大南瓜,早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脚步也围着池塘徘徊老半天了。
“快停下,你们这群大傻瓜。难道看不到有人在打我的注意吗?”南瓜对蟋蟀们喊到。
“蟋蟀的肉,人的嘴巴可不感兴趣。”蟋蟀对大南瓜的处境置若罔闻,还在拼命划着树枝。
大南瓜的心里瞬间充满了悲伤,它想到了那个顶着烈日每天给自己浇水施肥的老奶奶,于是心里憋的那股气就充斥了全身。
“就算是被吃掉,也不能进了你的嘴巴。”大南瓜猛地转动身子,像陀螺一样,把身上的寄生虫甩飞了出去。然后自己呢,则顺着池塘边的一条小沟渠,跑了出去。
这可慌了岸上的老人,他鞠着身子,脚步踉踉跄跄的追了上去。可是小沟渠里的流水很急,他是追不上的。
小沟渠伸向田野,大南瓜看到两岸的玉米就像一排排举着长茅的士兵俯身看着自己。它不由得心里发怵,于是就闭上了眼睛。
“唉,唉,唉,那是谁,唉――”随着叫声的响起,大南瓜感到自己像针扎了一样,肚脐上一阵麻痛。
它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只刺猬正侧着身体粘在了自己身上。
“哎呦呦,哎呦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大南瓜嚷嚷道。
“是你突然间冲过来,我只是想回对岸的家而已。”刺猬解释道。
“对不起,我刚才闭上了眼睛。”大南瓜有点抱歉。
“冒失鬼,现在怎么办,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眼看着南瓜带着刺猬流出了老远,很快冲进了一片树林里。
枝头的落叶此刻摇曳在空中,恰似一只只挥动着翅膀的黄色蝴蝶,如梦如幻。
“哇,像做梦一样。好美的树林子。”大南瓜眼睛看着天空,神情有些陶醉。
“嘿,呆头瓜,银杏树叶都没见过?”刺猬问道。
“它叫银杏树呀,叶子却是黄色的。”
“好了,你别像旅游观光一样,我们再不上岸,可就要倒大霉了。五百米后是一条大河,掉进去就是石沉大海。”
“大河?比池塘还大?”南瓜有些莫名其妙。
“池塘吗?”刺猬不知如何作答,开始用两只脚拼命的划水,希望顺流而下的速度能慢一些。
“哎?哎?你别动,你的刺还在我身体里呢。”大南瓜感到肚皮一阵痛痒。
“我得保命,我还有家庭需要照顾。”刺猬说着撑开南瓜的肚皮,希望能赶快摆脱束缚。
刺猬的小脸涨的通红,但是还是没能如愿,就在这时,它看到一根伸到沟渠中间的长树枝,于是急忙抓了上去,惯性让它挣开了大南瓜。但是大南瓜却猝不及防,被拽的滴溜溜打转,又变成了陀螺。眼看就到了河口,头顶的树叶开始稀松,露着明亮的天空。
大南瓜感到水流加快了,还有哗啦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感到一阵颠簸,大南瓜看到了一片闪闪发亮的水域,比刚冒出水面,游着鸭子的池塘不知道大出多少倍。
大南瓜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些兴奋。它等着到更大的水域里去探险呢。
“哎呀!”大南瓜感到头顶一阵吃疼,似乎有条绳子缠到了自己的南瓜梗上。它感到自己离开了水面,被用绳子吊在了一棵大树上,晃晃悠悠,荡来荡去,有几次还差点撞到了树干上。眼看着宽阔的河水没能跳进去,大南瓜却盯住了一只大尾巴的老鼠,不知是喜是忧。
“嘿嘿.....,小飞侠必然百发百中,块头再大的家伙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大尾巴的老鼠,将手里的绳子系在一根枝杈上,三两下顺着绳子滑到大南瓜上。
大南瓜还在荡来荡去,只好惶恐的问道:“你,你是什么老鼠,我可不认识你?”
“不认识?不认识也该听说过吧。”
“哎呦呦,听说过什么?”
“松鼠小飞侠啊!”
“我是一只刚成熟的南瓜,还没怎么出来见过世面,我见到的老鼠都是晚上出来觅食,细尾巴......”
“住嘴,把我和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相提并论。”松鼠似乎生气了:“我可是劫富济贫的侠客,先把你掉在这儿晒一晒,等会分给树林里的动物们,大家正愁没甜点过冬呢。”
听到这,大南瓜更加惶恐了,对着松鼠大叫起来。但是手脚敏捷的松鼠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三两下跳到了树丛中不见了。
绳子在南瓜梗上系的紧紧的,大南瓜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挣脱,最后时间慢慢安静了下来。
吊着它的是一棵歪脖子老槐树,老槐树的叶子不大,此时正一片片飘落。在大南瓜面前有的翻跟头,有的跳芭蕾。
“时间变慢了吗?真奇妙。”
当大南瓜透过纷飞的落叶看到宽阔的河面,流水急湍的样子,又让它觉得时间变快了。
“一个快,一个慢,哪个才是我的时间呢?”南瓜陷入了思考:“这一小会儿我感觉自己度过了一整个世纪,比在南瓜藤上的时候漫长多了。”
他突然好想那个老太太,是她的勤劳和细心才让自己躲过了一整个干旱炎热的夏季。
“哎,哎,快看呢,那是个什么吊在树上了?”南瓜听到了一个人类男孩的声音。
“是蜂窝吧,圆的呢。”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不可能,我看清了是个大南瓜。”原来一共有三个男孩。
“谁会把一只南瓜吊这么高?”
“说不定是陷阱,和我们一样是来捉松鼠的。”
“这不可能,你根本不了解松鼠。”正在说话的男孩,拉起手里的弹弓朝树丛发射一个石子。
“喂!嘘——,我看到那只狡猾的松鼠了。”
“哪里,哪里,你确定是它。”
“当然,它的尾巴尖是白色的,这是别的松鼠不可能有的。”
“可是它,到底在哪呢?”
“就在南瓜正上面,那个树杈中间,它在故意躲着我们,实在是太狡猾了。”
松鼠小飞侠似乎听懂了男孩们的对话,从树杈后面站了出来,威风凛凛的俯视着树下的三个脑袋。
“你看它的样子,真是不知死活。”一个男孩说道。
另一个男孩又举起弹弓,朝松鼠发了一弹。石子从松鼠的额前飞过,吓得它急忙缩了一下身子。
“松鼠的野性很大,没听说谁去养过,不如就让它呆在树林里吧。”大南瓜认出了此刻说话的人,正是有一次陪着老太太来给自己的浇水的孩子。
“小伊,你真是拖后腿,出发的时候你就别别扭扭,现在是要打退堂鼓吗?”举着弹弓的男孩说道。
被叫小伊的男孩于是沉默了。
这时,枝头的松鼠,突然转过身子,大尾巴冲着男孩们扭了起来。
“看呐,这松鼠分明是成精了。”男孩拿着弹弓,猫着身子,转过大树,想要找一个好点的角度,一下把松鼠打下来。
但是松鼠早有准备,它顺着树干转到吊着大南瓜的绳子上方,身旁恰恰就是那个绳结。男孩见树枝挡住了松鼠,只好朝沟渠的一边走去,这样刚好来到了大南瓜下面。
“阿利,你不要站在那儿,小心南瓜掉下来。”
小伊的提醒恰到好处,因为松鼠解开了绳结,大南瓜正朝男孩的头顶砸来。男孩仓促间抬头,不由的身子朝旁边歪去,南瓜没砸到他脑袋,却砸在了他的脚面上。
“哎呦!”男孩和大南瓜同时发出声音。
男孩站起来,扭了扭脚腕,似乎很快好了,气愤的朝南瓜就是一脚。大南瓜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朝低洼的沟渠滚去。它身上破开了一道口子,此时疼痛难忍。眼看就要滚到了水里,叫小伊的男孩却跑过去一把将它搂住。
“该死的松鼠,一定是它在捣鬼。”捂着脚面的男孩子恶狠狠的说道。
“看来我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陷阱。”另外一个男孩扭头看着小伊手里的南瓜说道。
等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再仰头去寻觅松鼠的踪迹时,松鼠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而男孩怀里的大南瓜,却有点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三张面孔。
“小伊,你把南瓜放下来,我要踩扁它。”阿利伸出手要夺南瓜。
“这和它有什么关系,是松鼠在捣鬼。”小伊说。
“那你把它丢到河里,总之我不想看到它,它差点砸死我。”
“就你事儿多。”小伊说着转身朝树林边缘走去。
另外两个男孩走在后面,商量着哪天再来,非要捉到那只狡猾的松鼠。
当他们来到村庄后面。
“王小伊,你不要充好人,我看到你对着池塘里的鸭子丢砖头了。”手拿弹弓的阿利突然在小伊背后喊道。
小伊回头瞪了他们俩一眼,哼了一声朝家走去。
走进家门,大南瓜被男孩放在了窗台上。一位老奶奶走过来,打量着它。说道:
“哪里摘来的?我以为大水早把它冲走了。”
这时,一位老爷爷走进院子,看到了大南瓜。说道:
“哪里捞上来的?我以为顺着大水冲走了。”
男孩不说话,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夕阳下红色的天空。一片黑压压的候鸟正在掠过头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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