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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她十七岁,他十八岁。花一般的年龄,朦朦胧胧。他们相约去山上看豌豆花。
她喜欢豌豆花,不仅仅因为自己的乳名叫豌豆花。而他喜欢豌豆花,则完完全全因为她就是豌豆花。
从小,他就喜欢豌豆花。
村里老老小小的人都叫她豌豆花。
那时候,小伙伴们看见豌豆花,还喜欢恶作剧。追逐着唱家乡那段民谣:豌豆花,发芽芽,先拜婆,后拜妈。妈妈生个花幺妹,放在城头关关家,关关起来骑花马,小姐起来戴金花。金花银花都不要,只戴桅子花,桅子花儿把把长,想起想起哭一场,妈妈问他哭啥子?没得媳妇洗衣裳。”可婉豆花是个女孩儿,于是小伙伴们又合计着,玩皮的把末尾改成:没得郎君上门瞧。
豌豆花每次都羞红着脸慌乱走开。这种情形,若是被他遇见,他会像大哥哥一样护着她。吓唬着赶走那群无聊的家伙。
于是后来,小伙伴们每逢看见他,就会冲他大声叫嚷:“大家快看,豌豆花的情哥哥来了……”说着,一群小皮蛋很快就散开了。
“豌豆花,很美。”很久以前,他曾对眼前这个女孩赞美。
“豌豆花,很土,”她故意接过话,冲他莞尔一笑。
她说,妈妈生她那个春天,她们家地里开满了豌豆花。白色的,紫色的……一丛丛,像蝴蝶闪着耀眼的光,又仿佛是零零碎碎的细金。
爸爸在一个离家很远的煤矿上班,妈妈把收回家的豌豆做成凉粉,再拿去市场上换成钱贴补家用。后来她慢慢长大,这才明白,妈妈卖凉粉,其实是不想爸爸那么辛苦。因为村里人都在说,爸爸去煤矿上班,是拿那命去赌。
没想到后来,煤矿真的就出事了。
在她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煤洞倒塌事件,父亲因此不幸遇难。妈妈伤心欲绝,好在煤矿赔了一笔丰厚的资金给她家。妈妈在爸爸的灵前发誓,一定要用这笔钱培养她读好书,将来走出这个苦命的小山村。
正是豌豆花开繁盛的三月,他们走在弯弯的山路上,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缓慢的脚步,一步步向着那座叫“油青岭”的山坡靠近……
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俩人单独的时刻里,仿佛,人世间的牵牵绊绊都被隔离山外……山峦与溪流绵延而对,成片的树丛,成片的庄稼,幽静的山路都在恣意地伸展着它们自己的梦想。
”再过几天,我就要出远门了。“突然,他的话打破了宁静。
“去哪里?”她停下脚步,面容娇羞,声音轻如微风。
“深圳。”
一丝失落瞬间划过她白皙的脸庞,可是,她不想让他知道。刚刚中学毕业的他,已经决定远走异乡,去谋生。他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唯一的男孩,一家人的希望。他将远离,仿佛顺理成章。
“去了那边,一定要给我写信。”
她的话,就如她的多愁善感,带着无可奈何。
“肯定的。”
回答她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她的目光正往自己看过来……那么温柔。
那是一种魅力,也是一种动力。他想。
四目相对,他们都明白,彼此面对的是一种无转圜的希望与尽头。
也许,属于她的,是一片大好前程。而他?……曾经相约一起念高中上大学的梦,也许只有来世。不,人生或许根本就没有来世。他已经过了天真的年龄,旅途没有回程票。他明白,一切,只有静待岁月的重逢与美好。
(未完待续)
2020/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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