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前死活不收静妈原先和他说好的二块钱工钱,静妈直接给他装进衣兜里,他掏出来丢在地上。静妈问:“黄师傅啊,你是不是嫌二块钱的价钱定得低了现在要涨价啊。”
黄秋前脸筋板红的说:“大娘啊,今天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要这个钱,一点手面上的活计,耍了还不耍了?我和你老的女婿是一个地方的人,是吃一条河的水长大的,你老要看得起我,就再不要提工钱的事,不然我脸都没地方搁。”
我在一边劝黄秋前说:“老黄呃,枪是枪路,耙是耙路,亲兄弟明算帐,钱财上面无父子,大冷天里你辛苦了一上午,这工钱你不收老人家于心不安。”
黄秋前脖子朝我一摁,一双鼠眼圆睁,加重了语气说:“老申呃,你是想要我做不得人哦!将心比心,换作你是我、这钱你会收不啰?今天你要是当我是朋友,还认我这冇得卵用的老乡,给钱的话你就收到肚子里,我秋伢子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今天这硬梆我装定了!”
我无话可说便抽出烟递,黄秋前生硬的拒绝了我的烟说:“抽不惯你的高级烟,我这里有香菱山,正宗的湖南烟,不象有的人一朝得志便猖狂,莫说不抽家乡烟,连人情也不讲了!”
香菱山是那种3角5分钱一包不带过滤嘴,连包装都不是锡纸的湖南最低档的一种烟。在我们老家,只有六七十岁的、钱没有一点来路的老人才会抽这种烟,青年人一般都是两块五一包的长沙,差一点也会抽一块五一包的湘南,烟本身就是面子身份的象征,一个出门的青年人怎么会自毁身份的抽3角5分钱一包的香菱山呢?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二十五元一包的真龙烟,我忽然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心中涌出种无形的羞愧:“我有资格抽这么好的烟吗?有能力抽得起这种烟吗?我是行了狗屎运发了笔横财,可这钱我就真的用得心安理得吗?二十五块,家中的父母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一个月都挣不到二十五块啊,他们一生舍不得穿、舍不得吃、舍不得用,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是典型的屋中吃麦子外面摆架子的假洋鬼子,是崽卖爷田不心痛的混账崽!”
抢过黄秋前手中的香菱山,我在炉子上尚未熄尽的煤块上点燃,这种烟躁劲足,却带着种干涩的苦味,烟从口腔里打个圈涌出鼻孔,竟多了份酸楚感,浸润眼圈的应该不是泪水而是苦涩。两块钱不多,但粒米聚成箩,滴水汇成河,黄秋前家中一年的开资、他在外面所有的开销、他未来的老婆本不都是一块两块的这么积攒起来的吗?一个对自己如此苛刻,连一块五一包的湘南烟都舍不得抽的人二块线是可有可无的吗?看着狠吸着香菱山,整张脸被笼罩在烟雾里的黄秋前,我心中又无端的涌起一分痛惜怜悯之感:补锅应该是七十二行里最下等的行业,有几个青年人能放下身段、将虚荣抛开、面子放下操此贱役呢?整日里起早贪黑、风餐露宿、含辛茹苦,还要忍受无尽的白眼嘲讽;忍受无尽的孤单寂寞;忍受无尽的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这,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吗?我盯着黄秋前的那张脸,竟读出了几许怅惘、悲伤、凄寂、哀怜的情绪。
风从大门里刮进,行将熄灭的炉子里被风荡起一股煤灰,煤灰兜头盖脸,将我和黄秋前完全淹没。天空中飘着雪,不止鹅毛大,有的大如手掌,雪漫天飞舞,落地时象一个手掌猛的拍下,声音不是清脆的啪声而是沉闷的噗声,没来由的,我却觉得那雪掌落在了我的脸上,落在了我的胸口。静秀走过来用一块毛巾拍打着我和黄秋前头上身上的煤灰,声音透着丝异样的温柔说:“黄老板,中午在我家里吃饭,我们刚打的野兔野鸡。”
黄秋前默默的收拾着补锅的工具,闻言抬头说:“我还要赶到下个塞子,不好意思,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静秀说:“做生意不争吃一餐饭的时间,你和他一个地方的老乡,能在我们广西相见,是何其难得的缘份?你就真的不给我们一点面子?”
我抓住黄秋前被煤灰染得乌黑的手做势往外面送,口中生气的说:“你走,你快点走!这么大的雪,冷死你,埋死你!这种天还要做你个鬼脑壳生意呵,硬是连命都不要了哦!告诉你!下雪天留客天,人不留客天留客,现在天在留客人也在留客,你再说要走我一脚踩死你!”
黄秋前放下手中的扁担,原本黯然的脸涌出一丝苦笑说:“留下就留下,你莫一幅要吃了我的凶样子吗,你不过就是想在我面前晒翅(显摆的意思),显摆你讨了个好婆娘吗!我这个人心好,舍命陪君子,满足你就是!”
我鄙夷地说:“就你果家干猴子还心好,你当世上的猴子都绝种了呵!我你切洗洗,等下兔子啊野鸡肉撑死你,你死了我把你往雪地里一埋,再捡了你的担子切塞子里补锅、吊毛(勾引姑娘),补锅那个补锅哟,补锅那个来呀补鼎锅,补锅呀。”
黄秋前嘿嘿的奸笑着向静秀告状说:“妹儿你听清楚了啊,果家没出息的呷到碗里看着锅里,有了你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不满足还要去外面呷野花,你可要给他套紧笼头莫准几乱来啊!”
静秀睁着大眼凝惑不解的说:“他没说什么啊,为什么要套笼头呢?!”
我忙打岔说:“你莫信果家干猴子胡说八道,他纯粹是鸡公里寻鸭婆,没事找事呢!干猴子你嫉妒就明说,挑拔离间的算什么?”
黄秋前撇嘴说:“敢做不敢当,还称么子男人呵,一看就是个怕老婆的、气管炎严重到了极点的货色。”
午饭吃火锅,桌上放着个烧木炭的小泥炉,铁锅里兔肉作底,放了些八角、草果之类的香料,生姜、辣椒随着兔肉在锅中上下翻滚,广西的火锅素称清锅,它没有什么底料,象现在的兔肉火锅是直接将兔肉下在烧开的水里,煮熟了就吃,广西火锅很好的保留了食物的原汁原味,即不油腻,也无其它的怪味。配菜以洋芋、白菜为主,各人的面前放了个蘸水碗,碗里放着辣椒粉、酱油、盐巴、葱花之类,口味重的少放点锅里的清汤,味道自然就浓了。
坐在桌边的黄秋前有点六神无主、惶然失措的样子,双手慌乱着找不到摆的地方。他外面穿着一件农动布的工装上衣,袖口衣襟都是被火星烧穿的小洞,双肩因为长期挑着扁担,那部位的布被磨得即薄且皱,颜色泛白,和衣服其它的地方截然不同。里面是一件土黄色的棉麻布料、农村里称作卫生衣的厚夹袄,衣领竖着,没有系第一粒扣子,翻出的衣领颜色有点脏黑。头发脸上的煤屑炭灰不能尽去,青白的脸上十多颗雀斑便多了些子弟,麻麻点点一如簸箕里摊晒的芝麻。他双眼灵动的转动,和面部的麻木全然不同,嘴唇有点薄,口型方正,属于那种伶牙俐齿的类型。此时他呐呐开口:“大娘、大爷,你们太热情了,办得这么丰盛叫我怎么好意思呵!”
静爸说:“青年人随便点,你和学斌是老乡,在我这里就不要见外,碰到什么吃什么,就当自己家一样。”
我说:“老黄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不要装模作样,客气话就少说点,我知道你这种走南闯北跑江湖的人嘴巴厉害,餐桌上显示嘴巴的本事是多喝多吃,我爸妈静秀都喝得,你今天陪他们喝安逸了就算你本事。”
黄秋前说:“未必你就不喝?这个不象话哈,你才装模作样,是怕你丈人丈母知道你是酒鬼不好意思吧。”
“喝酒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有么不好意思的?我天生对酒精过敏有么办法呢?秋猴子你不要拆我的台子,嘿嘿,静秀跟我这么长时间,我喝不喝酒她没数哦。”我拍着黄秋前的肩膀说。
煨在炉边的酒冒着淡淡的热气,静妈端壶先给黄秋前斟了一杯,又拿起我的杯子说:“学斌你也喝点,大冷天里喝点酒暖和。”
那酒颜色金黄,非常的浓稠,静妈给我满满的倒了一杯,酒平杯沿却并不溢出。酒香里透着股浓郁的药气,芳香、甜腻,沁人肺腑。
静爸端着空杯举起,等着静妈给他斟酒,静妈却没有理他,先给静秀的酒杯满上,静爸也不在意,自得的说:“这酒是去年熬的,里面放了很多的草药、冰糖,在地窖里藏了一年,不是说大话,就算茅台、五粮液也赶不上。”
静妈讥笑静爸说:“吹牛不打草稿,也不怕黄师傅和学斌笑话,茅台、五粮液你喝过吗?”
静爸有点尴尬,咧着嘴说:“喝是没喝过,不过没吃过猪肉未必还没见过猪走路啊,有年我在桂林一个饭店里看到过五粮液,方方正正的一个大瓶子,里面的酒白得象水,光看颜色就比我这酒差远了。”
我笑说:“五粮液和茅台不过是度数高点的白酒,产量不是太高,物以稀为贵所以被人炒成了天价,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别说爸这种秘制的药酒,就算是桂林三花和那酒也没多大的差别。”
黄秋前鼠目放光,眈眈的瞪着我说:“你说得头头是道的,难道你喝过茅台?”
我知道他在套我的话,却也脱口而出的道:“有一年我和我姐夫到贵州茅台,他买了一瓶茅台酒,半斤装的,才一百多块钱,我喝了一口,差点没把我呛死。”
黄秋前一脸得意:“茅台酒你都喝过,还说不喝酒,哄哪个呵。”
静爸哈哈笑道:“来来,饮起。”
黄秋前吃得斯文:小口饮酒,吃菜时夹洋芋、白菜时多,兔肉只夹小块的,细嚼慢咽,那样子看着使人着急。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在陌生人家里大吃大喝而装客气,一只兔子除去兔头内脏也有三四斤肉,满满的一大锅他竟当做了摆设。我同黄秋前一样是客,做客的自然不能当着主人的面给别的客人布菜,这是做客的规矩,我从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惯了的。便向静秀示意,静秀拿起锅铲铲了累尖的一大锅铲肉倒在黄秋前的蘸水碗里,口中说:“老黄,你怎么尽缩着筷子啊,莫做客,兔肉一老就不好吃了。多吃点,剩着是浪费。”又瞪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也要做客?要我给你铲不?”
我伸着碗说:“你铲啊,我接着。”当着客人的面不能给自家人布菜的规矩哪个地方都一样,否则我的蘸水碗里早被静秀一家人的筷子夹满菜了。
静秀哼了一声说:“想得美,你又不是没得手。”
我推了黄秋前一下说:“老黄,你的手呢?”
黄秋前正呲牙咧嘴的和一块兔肉奋斗,闻言咳了两声说:“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拉上我干嘛,一个给我铲肉,一个故意引我说话,你们是联起手来害我哦。”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这话虽然说的不错,可世上能够遵守的却没有几个,吃饭时不说话除非把嘴缝住。静秀笑着说:“老黄你莫理他噻,我可没和他联手,我要这样做万一你给我家补锅时耍名堂怎么办?”
“老黄又不是神仙,先前怎会知道我们吃饭时搞他的名堂?静秀,你刚才给我使眼色你以为秋猴子没看到哦!你要敢做敢当撒,秋猴子,你说是不是?”我故意逗着静秀说。(湖南称别人为猴子是亲热的玩笑,不是骂人,但猴子不能加在姓氏后,姓是先人给的,要尊重。名字是自己的,开玩笑无所谓)
静秀踢我一脚说:“你要冤枉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清者自清。”
黄秋前带几分奉承意味的说:“老申的夫人出口成章,是个书肚子,老申你怕讲不赢她哈。”
静秀说:“老黄,你这个老乡才是真正的书肚子,哪个讲得赢他哦,你不知道吧,他都讲到广西日报上面去了。”
黄秋前初听不解,听了静秀解释我在广西日报上发表了一首诗后握着我的手连说:“人才、人才,了不起、了不起,为我们湖南争光了。”八九十年代诗人作家还算珍稀动物,不象后世网络时代,只要在电脑、手机上胡乱码几个字都敢自称诗人作家,十三亿中国人自称诗人作家的占了十亿。
看来秋猴子对作家诗人之类的文人蛮崇拜的,也是哈,八九十年代人们的娱乐活动不多,认得几个字的唯一的消谴就是看书,对于能够给他们提供精神食粮的人产生盲目崇拜并不奇怪,喜欢看书的崇拜作家,喜欢看电影的崇拜演员,喜欢钱的崇拜世界首富,喜欢美色的恨不得复活四大美人,人都有依赖思想,需要精神支柱。黄秋前激动的举杯站起,有点语无伦次的说:“我提议,为我们的湖南才子老申、申学斌、申诗人、申作家干杯!”
几个人震撼于他突兀的举动,有点茫然的相跟着站起,举杯、碰、饮。我俨然成了焦点,五个人之间的焦点也是焦点不是?
黄秋前突然抱着我肩头贴着我耳朵神秘兮兮的说:“老申,我送你一本书,真正的古书,现在买都买不到的,我是在桂林市一条老巷子捡到的。”他说着拉起我离开饭桌,走向堂屋里他的补锅担子旁。
黄秋前从工具箱的底层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我惊呆了。
书是黄色的封面,粗糙得如同茶壳纸,封面右上方三个竖排的大字,正是我自从知道世间有这么一本奇书后,一直梦寐以求的《金瓶梅》
此书相传为明朝一落魄文人所创,署名兰陵笑笑生,是中国明清以来的禁书,统治阶层说此书诲淫诲盗。(纯粹放狗屁)在有一定文学修养的人心里,它不旦是一部精彩的人生教科书,更是一部最伟大的现实主义的杰作,《金》代表着中国古典白话小说的最高成就,其艺术价值与《红楼梦》相比犹有过之。笑笑生以悲悯的情怀、审判的目光、刻刀一般的笔触将世态的炎凉、人性的丑恶、社会的残酷、人心的复杂、人情的虚伪刻画得入木三分、栩栩如生,让人读之羞愧难当、感慨不已、冷汗直流甚至无地自容。作为一个真实的人,作者直面人生,直面性,他勇于批判和否定他眼里的丑恶;大胆的赞扬和肯定他心中的美好;他身在红尘,心却高屋建瓴,他冷静、睿智、客观的审视世间百态,他从不回避欲望及欲望达成的美好感受。从这一点来说,当代的中国作家没有一个人做得到。
《金瓶梅》是真正的禁书,九一年的时候除了省部级一类的官员能够读到,普通人根本就是只闻其名难见真容。而即便是这些省部级一类的、站在中国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读到的依然是删减本,删减本里到处都是此处删去XXX字之类让人心痒难耐的句子。而我眼中这本《金瓶梅》却在左下角印着一行小字:崇桢十三年南湖翁刻印。即便我不翻开书我也知道,这本是真的全本,因为明朝时的华夏人还没有学会虚伪两字,做不出此处删去XX字之类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蠢举!
孜孜以求的东西突然得到,幸福来得太过突然,颤抖着将书紧紧的抱在怀里,我脑子里一时一遍空白。良久,我肯定了这一切并不是梦时才握了黄秋前的手说:“谢谢,秋猴子,你可能不知道这本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一本中国目前为止,写得最好的小说!有了这本小说作参考,我自信我以后的小说会写得更好!”
黄秋前做了个鬼脸说:“我听人说《金瓶梅》是古代的《少女之心》,是本黄色小说,可惜这本书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字都不认识,黄不黄我不晓得,每天带着放在担子里挺沉倒是一清二楚。”
我擂了黄秋前一拳说:“你个脑壳巴子的《少女之心》哦,那种垃圾怎么可能和《金瓶梅》相比,《少女之心》是纯粹的淫秽色情,《金瓶梅》却代表着中国文学的最高成就,你知道中国最美丽、最宏大的画作《清明上河图》吗?《清》号称是那个时代的一部百科全书,但一部画作的容量怎及一部小说的万分之一?《金》将宋代普通百姓的生活刻画得淋漓尽致,将当时的世态人情描绘得生动传神,本书以一生好色的西门庆与其妻妾的爱欲生活为主题,塑造了众多具有典型性的艺术形象,小说规模宏大,结构严谨,文笔恣肆激越,语言生动优美,犀利流畅,无论从思想内容还是艺术成就都堪称中国小说的最高峰!如果《金瓶梅》参加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的话,英法美日那种垃圾玩艺儿一定会无地自容的,真正的文学殿堂里《金瓶梅》这样的绝世经典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当然对你说这些是对牛弹琴,你根本就听不懂,嘿嘿。”
“笑你个鬼哦,我听不懂,我初中白读了哦,给你说,我觉得写得最好的小说就是《少女知心》,听说还有本姊妹篇《少女怀春》,嘿嘿嘿,《少女之心》我都快倒背如流了,等到什么时候我背给你听听哈。”黄秋前猥琐的笑着,说到《少女之心》差点连口水也流了出来。
《少女之心》是手抄本小说,八九十年代可说是泛滥成灾,成为无数青年人自慰的工具。这本小说除了一以贯之的性描写泛善可陈。而同样是手抄本小说的如《第二次握手》,《江南激战》则可圈可点,其创作水平达到了同期小说的高度。在此透露一下,《江南激战》的作者是我二哥,以解放初期中国共产党保卫南京长江大桥为背景,讲述共产党和日本、国民党、美帝特务斗智斗勇的故事,情节相当的精彩,是二哥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一看。
再次回到饭桌边,黄秋前或许是因为送了我一份“大礼”而渐渐的放开了,举止言语自如了许多,饭间笑语盈盈,到也热闹至极。
酒足饭饱,黄秋前忙着告辞,我们送出门外,天上落雪已稀,雪花只有指甲盖大小,飘飘悠悠的很是轻柔。秋前戴着草帽、挑着担子,瘦小单薄的身子一步步朝远方捱去,阴郁的天色中,有种孤单、凄凉的意味。我有心留他晚上在此歇息,想着自己也是客人,不好越俎代庖,但心中的失落感逐渐蔓延,雪花迷眼,竟然双目微湿。眼看着他就将转过山岭,彻底消失身影时他忽然回过身子大喊道:“老斌,过年时我去你家拜年。”
我大声应道:“一言为定!我和静秀舂糍粑把你呷。”
却听他哈哈大笑数声,高声唱道:“斌豪坯啊,你要一卵捅到底啊,二卵捅脱皮,三卵四卵空力驼啊,五卵六卵你枉叹息。”曲调幽默风趣,用的是《毛国精打铁》里的一字调。
静秀自然听不懂,迷惑的问黄秋前唱的是什么意思,我心中正对秋猴子的唱词哭笑不得,听了静秀的询问,自然不能据实回答,只好说:“他在调侃我们,要我们早点生小孩呢。”
静秀羞涩不已,满脸通红,转向我身后头抵着我背心,双手捉住我双手,押犯人一样地推着我往屋里走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