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亲人

远去的亲人

在一间灯火璀璨的屋子里，摆着一张硕大无比的饭桌，上面摆放着丰盛的晚餐。

奇怪的是，那么大的餐桌，却只摆着两把椅子，穿戴一新的父亲和二哥坐在那两把椅子上，正在大块朵颐摆在他们面前的美餐。

母亲却围着那张硕大的饭桌，不停地来回走动。她无论走到饭桌的哪个方向，都够不着饭菜。而父亲和二哥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吃饭，谁都不理睬母亲。看着母亲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疼极了。我想上前帮助母亲进餐，刚一迈步，却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这又是我做的一场梦。

父母和二哥在世时，家里不管谁从外面买回好吃的，都会先给母亲分一半，剩下的一半才给家里的其他人分享。因为母亲常年有病，家里所有人都会让着她，包括父亲和二哥在内，在我的梦里，怎么出现相反的状况呢？

仔细一想，昨天是清明节，本来是为已故亲人扫墓日子，可是我们当地的风俗，清明节这一天出嫁的女儿只能在婆家上坟，不能回娘家祭祖，这是大忌。据说，如果清明这一天嫁出去女儿回家上坟，娘家的好风水就会让女儿得去，娘家从此就会败落。

虽然没有能为亲人扫墓，却在梦里，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去世多年的父母和二哥，终于看到朝思暮想的亲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顿时睡意全无，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漂向远方。

三十年前的清明节那天，天气晴朗，蔚蓝色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太阳刚刚从东边山头露出笑脸，门前那几棵杏树上的杏花沐浴在朝阳中，开得更艳了。

忽然，一阵“突突突”的声响，打破了家里的沉寂，二哥骑着摩托车进入了院子，他是从县城赶回来为祖父祖母上坟的。

二哥满面春风，身穿一件土黄色长风衣，显得十分潇洒。他一进窑洞，一边向坐在炕头的父母问好，一边把从城里带给父母的礼物摆放在二位老人的面前。父母嘴里说着：“又买这些东西干啥呢？费钱的。”眼神里却满是欢喜。

也许是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大哥从自己的窑洞赶了过来，兄弟俩站在父母的面前，亲切的寒暄着。哥俩都正当壮年，1米8以上的个头，浑圆的肩膀，挺拔的身材，这永远是父母骄傲的资本。父母那充满慈爱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自己心爱的两个儿子身上。这是多么幸福，多么温暖的时刻啊！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二哥和家人相聚的最后一个清明节。就在这次会面的半年之后，刚满三十五岁的二哥却因一场意外而永远离开了人世。

从此以后的清明节，上坟祭奠二哥成了我们家的头等大事。

二哥的坟在半山腰，山路崎岖，行走十分困难。那时，父亲的腿脚还好，他常常来到这里，排解对自己最钟爱的儿子的思念之情。

可是，母亲腿脚不好，根本走不了山路。她想亲眼看看自己儿子的坟墓，成了她老人家的奢望。

永远忘不了那年的清明节，母亲坐在山下的麦田里撕心裂肺痛哭的声音。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在二哥去世十二年之后，七十九岁的老父亲得了重病，父亲也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离开，给母亲的打击很大，她老人家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在父亲走后的第四个年头，母亲也走了。

父母相继离去之后，我的心想被掏空了一般，我感觉自己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我经常梦见父母一起住在宽敞干净的窑洞里，父亲喂养了一大群牛羊，母亲十分勤快地操持着家务，他们的生活富足而安逸。

母亲去世三年之后，大哥趁给父母立碑之际，把二哥的坟墓从山上迁了下来，埋在了父母坟墓的旁边。

从那时起，我一直希望能够再次做梦，梦见二哥和父母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昨晚的梦终于如愿，可梦境中的母亲却被父亲和二哥如此冷落，使我总也快乐不起来。

至今为止，二哥离开我们刚满三十年，父母去世也将近二十年了。在他们刚去世那几年，总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而最近几年，我很少梦见他们了。我知道，已故的亲人们，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但在我的内心深处，他们永远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