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一小宝宝。”
“谁召唤的?”
“没人召唤,好像是野生的。”
……
鲫克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四周的交谈声唤醒了他对语言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试图站起来,但腿脚的力量太小,稳定不住身子,一趔趄倒在了被子上。便又爬下床,扶着墙走出房间。
这是一片浮在海上的森林。海面遍布密密麻麻的浮水植物,鱼群穿梭其间,有的浮萍、凤眼蓝和水芙蓉竟高达数十米。植物的须根如触须般有规律地摇动,将植株划向养分丰富的水域,或是阳光充足的地方。
从肉眼不可见的蓝藻到参天大“树”,每一棵植株都能找到更适宜的环境,因此它们自身状态也处于不断变化中。“密林”深处是鱼群的乐园,有丰富的养分可供吸收,但缺乏光照。而植被稀疏的地方则有充足的光照,供吃饱了氮、吸足了碳的水上草木肆无忌惮地生长。
于是森林成了星空。漂浮植物如行星绕恒星公转那般在中心与边缘间来回徘徊,这密如蛛网的轨迹,井然有序的运动在更大的尺度上形成了银河的轮廓。“银河”的四条悬臂是动植物密集区,于是整座森林呈疏密有致的带状分布,使空间和植株运动时间的优化达到协调统一。
好一片花团锦簇,鬼斧神工。
船只在密林中来回穿梭,扮演着猎人和农夫的角色。他们并不圈养牲畜和庄稼,而是以极高的生态学造诣调节环境。他们对森林的状况了然于胸,常常采伐和狩猎泛滥的种群,既治愈森林的疾病,又获得了资源。
鲫克就在其中一艘船上,船名叫欣荣号。他扶着墙走进另一个房间。一个船员从旁边走过,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房间里摆放着一个书架。鲫克对文字的记忆还很模糊,但最下面一层的书每一页都是大量的插图,只有几个字。插图色彩很鲜明,对他发育中的感官形成清晰的刺激,使他的身体融入一场精彩有益的游戏,看得津津有味。
这天晚上鲫克得到了一个礼物——会回答问题的水晶球。这个神奇的水晶球与十四颗小球被一条绳子串起来,戴在他的手腕上,使他迅速地积累知识。
光阴荏苒,年复一年。林中的生活是平淡的,但孩子无论在哪儿都能找到乐趣。欣荣号上还有另一个小孩,名叫蛇夫,年龄与鲫克相仿。他们性格迥异——鲫克喜欢魔法,热爱量子论,且感官十分敏锐,似乎注定会成为一名魔法师;而蛇夫呢,虽然自称也喜欢魔法,但在这上面缺乏悟性,反而热衷于研究秘团和阴谋。
“就凭你,长大还是当赏金猎人吧!”鲫克常常这样嚷嚷,接下来免不了一场追逐。蛇夫比鲫克壮一些,而且还真有点刺客的天赋——法术抗性不是一般的强(大概是普及类书籍只介绍最低级的技能吧)。更重要的是,蛇夫就算不是当魔法师的料,这点情绪波动还是能分辨的!
大多数时候,他们相处还是很融洽的。他们常常一起游泳,在密林深处探险,拜访大大小小的鱼儿,或者从漂浮植物恐怖的根须间寻找秘密通道。
似乎这样的时光会永远持续下去。
直到一天,一名猎手找到鲫克。她蹲下身摸着他的小脸问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玩啥?”
“做题。”
鲫克回忆起土之世界的教育。在这里,前世记忆可以唤醒,再加上能通过水晶球获得知识,学习是完全以兴趣引导的,不需要填鸭式的灌输。
猎手抱起他,让他钻到一张木板上的洞里,坐在下方一把椅子上。他胳臂在平放的木板上方,正好能将木板当作书桌。猎手用绳子将他的大腿捆在椅子上,又将他的脚向前伸,也捆了起来。然后给他一张卷子。
鲫克一开始洋洋得意,觉得这五花大绑挺有趣。读完题却傻了眼:全是费曼图解、波包坍缩一类的东西。他对此只有一些感性的认识,但题上却要求推导公式。
“我不会做!”鲫克本想抱怨,哪知猎手竟然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肢窝。他触电似的猛地蹦起来,一股强烈想笑的冲动涌上心头,于是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猎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不会做也得做,做错了挠痒痒。”
这什么游戏啊!好可怕。鲫克不太情愿:“呼呼,能不能别弄这么痒?我受不了。”
猎手的回答却竟是:“刚才只是示范,等下做错了才是狠狠地挠。”
什么?比这还痒!鲫克吓得瞳孔微张。但猎手的眼睛就在他眼前,强烈的恐惧使他心理翻腾了一下。他只好拿起笔,硬着头皮做题。
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竟然玩这个坑爹游戏。
委屈,悔恨,恐惧,鲫克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土之世界的厌学症又复发了。偏偏题又特别难,他毫无头绪,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草稿纸上胡乱推导。
心情越糟糕,做题就越粗心。做题越粗心就越会被罚。这是土之世界常见的恶性循环。小孩被堵上一两个心窍就会胡闹,但所有心窍都被堵上后却会特别听话,不过到那时还怎么成为天才?鲫克很想把心一横,跳出这个循环,但实在是怕得厉害。
他开始犯错。很快猎人的手指就戳到他的腰上。犯错了胳肢,讲解时没听懂,猎人生气了还胳肢。他的腰太软了,在这魔爪下像面团似的怎么捏就怎么缩。而且还是两侧对称着动手,他无论是扭过来扭过去,还是像蚯蚓那样将身子伸长拉细都躲不掉,只能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像风中残烛那样发抖。
到底不同于打骂,鲫克在鬼哭狼嚎一阵子后心窍却并没有被堵上。他可以尽情地发泄,虽然无论怎么哭天抢地也不足以表达痒痒肉被碰到时想笑的心情,但情绪堆积起来只会惊,却不会堵。尽管他认为打骂比这更好受些。
经过一阵噩梦般的指导,终于又可以安安心心做题了。鲫克本想整理一下思路——刚才光顾着笑去了,脑子里乱麻麻的。却被一口唾沫呛到,双手朝桌面上一拍,咳嗽了几声后,望着前方出神。
“做不下去了?”猎手的声音是和蔼的。
“我静不下心来。”他回过神来,说道。
“疯一疯,笑一笑就静下来了。”
鲫克知道这什么意思,但心里却被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甚至还有一丝欲望。但他不敢表达。
猎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一会儿,他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感到天都快塌下来了。不过这顿疾风骤雨式的发泄后心情格外晴朗。他的思维竟获得了突破,向着目标前进了一大步。
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毕竟,题实在是太难了。明明就是找个借口挠他痒痒嘛!
整个下午这房间就像是地狱,不断地传出惨叫声,以及似乎不该属于地狱的笑声。
终于,绳子被解开了。鲫克连滚带爬翻身逃跑,站在门口不停地向猎手扮鬼脸。
猎手伸手在空气中抓了抓。鲫克哈哈笑着跑远了,又跑回去探出脑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猎手开口了:“作业做得不错,怎么奖励你呢?我送你去白沙城遗迹学魔法怎么样?”
“真的?”鲫克惊呆了,径直走进去后才有了警觉,可怜兮兮地抱紧胳膊。他又想靠近又想逃离,飞快地来回踱着步,样子十分好笑。
“不信?”猎手真的用“呜呜打船(别在意细节(=^^=)”)预订了几天后的一艘顺风船。
看来不假。鲫克大胆地走到她身边,双手依然本能地抱着胳膊。看见她伸手乱忙缩成一团。
猎手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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