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龙在野
山野萧瑟,黄叶堆积,山间小径上,吴南柯拉着阿呆踟蹰而行,夜幕垂下。吴南柯停下来,扶着膝盖道:走了许多道路,不见人烟。天色将黑,若在山里过夜,野狗出没,如何熬得过去。
阿呆呆呆望着前方山峦:阿霁....阿霁..
吴南柯笑道:老妖婆必受重伤,且凶暴,你何必念之。倒是姓雷的汉子,甚是和善,我两个随他一路也未阻拦,教老太监不敢紧随。我意径随他去,谁知你执意这条岔路走。若老太监追来,看你如何抵挡?
阿呆双目一闪:雷家,雷家,须避之为上
吴南柯:雷焕倒是痴汉,黄老汉害了他家,他倒去送其尸首。说着,从锦囊中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来把玩着,连我精心炼制勇士丹瞧也不瞧
阿呆伸手便来夺。吴南柯赶忙藏起来:此药不给你吃。乃是我在杨太监府内偷偷炼制。名曰:勇士丸。怯弱之人服下勇气自溢,即刻刚强。两军临阵,若教士卒吃下,勇不可当,不避刀剑。诸镇将帅若知,必千金求购。说罢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谋富家翁甚易。非我所欲,自年少窥我三叔药书便迷恋药术,百计实验以观其效,所以冒死入宫,因可广搜天下药材,亦不用蓄养药奴,遭人告发,为官吏敲剥。
说罢他哈哈大笑:谁人能料你不觉做了我之药奴。遍尝天下剧毒,已百毒不侵。昔日我叔父炼药不能成,诸多不便,今我无此烦恼。
说毕,将勇士丸随身藏好。又掏出一个锦囊,拿出一味指头大小红丸递给阿呆:吃吧。阿呆接了一口吞下。目光渐渐沉滞。
吴南柯笑道:老妖婆以为音律将你唤醒,却不知你两日未曾服药,若不能及时到岭南加制,药尽,途中你醒转,如何肯随我摆布。说着将锦囊藏好,拉起阿呆便走。
沿着山路又走了几里,夜幕垂下,下起蒙蒙细雨,路侧草木丛中,七八只野狗正在啃食什么,为抢食相互咆哮撕咬。两人靠近,野狗都停下来,目光眈眈地盯着他们。吴南柯看去,地上片片衣襟,中间一带血迹、一架森森白骨,不免惊骇,拉了阿呆便跑。野狗见人胆怯,便追上来。吴南柯地上捡起一根树胡乱挥舞。野狗群捻指间将他们围住,呲牙咆哮。阿呆颇为惧怕,径往吴南柯怀里躲闪。吴南柯灵机一动,怀中掏出锦囊,取出一粒勇士丸塞到阿呆嘴里,骨碌吞下,顷刻,见他须发皆张,额头青筋毕露,目光凶狠,跳上前一脚将一只野狗踢飞,复一拳打在另一只野狗的脑袋上,教它回嘴一口咬住,便往嘴里吸血。阿呆吃痛,另一手猛击野狗脑袋,没两下,这只野狗呜呜两声,松口跌落在地上,气绝身亡。阿呆愤怒,一脚将其踢飞。其它野狗见了,一哄而散,跑进草木丛中,眨眼不见。阿呆伤口咕咕流血,吴南柯随身带着刀创药,倒出来敷在阿呆伤后处。
吴南柯指了指草丛里的野狗尸体,笑道:它万想不到吸了你的血却被毒死。你如今亦是一大毒物也。雨已将两个打湿,冷风又起,吴南柯顿觉寒冷刺耳。而阿呆浑然不觉,犹自对着野狗去的方向发狠。吴南柯拉了他一把:走吧,若前方再无人家,夜间你熬得过,我如何熬得过?四面皆黑魆魆一片,两个高一脚浅一脚又走了一阵,翻过一岗,见前方隐隐射出亮光来。吴南柯大喜:天无绝人之路。摸着草木走去,听见有水流之声。借着微光,一片波光。灯光却是从一只渔船透出来的
吴南柯高声喊道:船家,船家,救我两个。连叫数声。船舱里钻出一老渔夫,提着灯笼朝他们影了影。见两个穿着不俗,问道:你两个是何人,如何走到荒山去了,往日这一带也有百十户人家,孙秀作乱,朝廷兵马路过,鸡犬不留。
吴南柯道:我两进山游玩,迷失道路,见有灯火,故来求救。
老渔夫:也罢,你两个且来避避雨吧。当即让两个上了船,进了舱。船上只有老汉一个。吴南柯已冻得瑟瑟发抖,问老汉:我两个一日不得食,还请老丈赏口吃的。
老渔夫叹道:船上已无米粮,我每日来此河捕食,摇橹半日到扬州城外去换几个钱买米度日,因怕被税吏发现,夜间常在荒野过夜。吴南柯将外衣脱下来,又道:有火将身体烤烤亦好。
老渔夫看是寂寞已久,见人甚喜:舱内自有炉子可生火。当即生起火来。吴南柯、阿呆两个火边做了烤着衣服手脚。
吴南柯:老丈,明日你将我两送到扬州城外,自有报答。
老渔夫点头,踌躇半晌,又道:此河鱼甚多,不难捕获。近处百姓皆虽饥不食。
吴南柯:何故如此
老渔夫道:昔日官军杀人皆弃于此河,鱼鳖皆食死尸,往年杀鱼肚内往往有人指甲。我只捕小鱼,不捕大鱼也。你两个若饥,舱内尚有一鱼,肥大。
吴南柯舔了舔嘴唇,摇摇头。
阿呆似乎药效已过,扑通到下鼾声如雷。次日微明,雨停风止,天空阴沉。
吴南柯看时,几丈宽的河面,水甚浑浊,不知深浅如何,两岸草木蓁蓁,出仓看时,可见游鱼黑魆魆的脊背。渔夫将船摇离岸边,到水中之时,岸边有人尖声喝道:渔夫停船,速速回岸。吴南柯看时,却是杨保,浑身湿漉漉,手中提着宝剑,脸带愤怒。他从霁月精舍出来,一路尾随两个,知道雷焕厉害,不敢紧随。不想两个中途换道,他一直跟到黄云谷,不见踪影,又不敢去问雷焕,踅回又寻,一路追踪到此。心头怒火早按捺不住,恨不得抓住吴南柯一拳打死。
吴南柯冲他挥挥手:你不用追了,回去告诉杨中尉,待我炼得好药,自去寻他。
杨保道:一路艰难,你两个又无盘缠,万一有闪失我吃罪不起,你且教船家停下,我护送你前往。
吴南柯笑道:我不惯受人管束。不欲你同往。
杨保大怒,用剑指着老渔夫道:船家,速回,不然一剑杀了你。
老渔夫见了恐慌,望着吴南柯。
吴南柯催促道:快摇快摇
杨保焦躁,奋力跃入水中,朝渔船游来,眼见便追上。
吴南柯怀中掏出勇士丸,取出一粒碾碎了洒向杨保方向,鱼群争食,亢奋,跳跃不止,见一大物游至,便群起攻之,一时将杨保围住乱撞。杨保大惊,往岸边便逃。
两个搭老渔夫的渔船至扬州城郊,时值中午,两个饥肠号腹,但见百姓亦多菜色。吴南柯便拉着阿呆进了城,逢人便打听最大的当铺,到了便将阿呆随身玉佩摘了拍在柜台上:掌柜,当钱。
掌柜见了两个衣着华丽,神情狼狈,心里狐疑,拿起玉佩托在手上观看,隐隐可见一条飞龙,暗暗吃惊。便问:当多少。
吴南柯嘿嘿冷笑:价值连城,若不是急用钱,谁肯拿出来,也罢,先拿五百两银子来用。
掌柜也不压价,开了当票,兑付银两交与吴南柯。他把钱包往手里一托,问掌柜:此地最好的酒楼在何处。
掌柜:不远,出门往南穿过两条街,便可见庆云楼的幌子,扬州城最为有名。
吴南柯笑道:我两个且先去饱食一顿,再做计较。扯着阿呆便往外走,阿呆沉滞的脸上也泛出亮光来。
掌柜冲门口的一个伙计一努嘴,伙计便悄悄跟了上去。掌柜仔细将玉佩揣在怀里,匆匆出门,专捡偏僻的胡同走,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僻静街巷,沿着着院墙走到两扇窄窄木门前,左右望望并无一人,便拍拍一扣门,门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隙,里面看是熟人将门打开,等掌柜闪身进去,复关上门。
掌柜道:我有急事见主公。速领我去。
里面人便带他穿过花园,来到一处院落,一扣门,吴瀚章出来了,冲掌柜一招手,随我来。掌柜便跟他进去。吴瀚章重新将门关上,带着他走到内堂。
周行密坐在塌上,望着掌柜道:何事急着见我
掌柜将玉佩掏出来,呈上去:主公,方才两个客人急当此物,我见来路尴尬,不敢耽误,即刻报与主公知道。
周行密接过来在手上端详,面色渐凝重:此物非同小可。抬头看着掌柜:他们是何模样,如何装扮
掌柜回禀:衣着华贵,然颇为狼狈,须发皆蓬乱,料年纪颇不小。当得钱便往往庆云楼去了,似是饿急,我已遣人跟踪。
周行密抬头看着吴瀚章:苏竞开、徐璐密遣人到各处搜寻两人,莫非...
吴瀚章:苏候在京虽失势,耳目毕竟灵便...此两个来历定非等闲。
周行密将玉佩仔细揣在怀里:且看看去。
三人当即从后门出来,周行密打发掌柜先去。不一时,周、吴两个来到庆云楼门口,掌柜早安排妥当,引着他们到二楼的一间雅座。因不是吃喝时间,店内客人并不多。两个上楼时,见一楼大堂正中一副座头摆满酒食,两人相对而坐。大快朵颐。一人面向楼梯这边,周行密一眼看去,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谁来。
到雅间坐下,将帘子掀开,居高临下正好看着两个。见另一人侧脸,面相威严。
周行密往吴南柯脸上仔细端详,目光一闪,轻声道:是他
吴瀚章:主公相识
周行密:此岭南神医之子。先父在时,府内老少有病疾,皆遣人去请神医。甚信任之。神医被诬下狱时,先父多方营救不得。此人逃至扬州,先父将其藏匿在府内,我常陪伴,癫狂不拘,不耐约束,一月余,夜半越墙走 ,自此渺无音信。
吴瀚章指了指阿呆道:此人又是谁?谣言李代桃僵,莫非...?
周行密沉吟道:太过离奇..
吴瀚章:莫若迎入府中细细讯问
周行密摇摇头:不妥,苏竞开耳目众多,岂能瞒过。此两人如此奇异,料他们必得消息。不久自至。
吴瀚章:如传言非虚,对我有利有害?
周行密:尚不知晓,只得静观其变。
吴瀚章:自杨复恭山南督军以来,荆襄战船常至下游,淮南震怖,唐王麾下诸将不知所为。传言唐王常欲泛海而走。若严冬水面结冰,杨复恭严督诸道并进,挥军马便渡江,扬州如何防御。
周行密摇摇头:老太监不知兵机,未敢如此。李仙芝、黄棠乱未平,料不至兵进扬州,不过欲威吓唐王,令其不敢轻动,不使得漕运有失。若李、黄乱平,则必致力扬州。
吴瀚章:李、黄已横扫沂州,兵锋已至青州,宋威只按兵不动,料想非朝昔可扑灭。
周行密:宋威老奸巨猾,必玩寇自重,驱之他道,趁势扩张。若教他将乱贼赶至扬州..生灵涂炭。
吴瀚章:主公不得兵柄...
周行密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但听得楼下一阵喧哗。苏竞开由丁兵簇拥者走进来。掌柜和伙计惶惶不安,跑到跟前伺候:苏爷,不知您大驾光临...
苏竞开一摆手,随从大喝一声:闪开。皆慌忙避让。
周行密拉着帘子,两个不说话,听着外面动静。
苏竞开走到吴南柯、阿呆跟前,仔细打量一番。吴南柯已经吃饱,正拿着牙杖剔牙,阿呆吃得颇为精细,用箸在十几个盘碟里拨弄来拨弄去,似乎无甚可吃。对苏竞开等众不置一顾。
苏竞开盯着吴南柯道:你两个是从京城来的。
吴南柯翻眼皮上下看着他们:你又是何人,敢对我如此无礼。
苏竞开见他如此气势,随即笑道: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二位移步敝宅一叙
吴南柯把牙杖一丢:我不得闲,不去不去
苏竞开看着阿呆,见他并无反应,扭头又看着吴南柯:他是何人,我主人欲见一见。
吴南柯嘿嘿一笑:此我之奴,千金不卖,休要相缠,我与此间刺史有旧。
苏竞开:何人?
吴南柯:周厚安也。
周厚安便是周行密之父。
苏竞开大笑:周厚安久居地下,你稍后可见之。冲左右喝道:拿下。
丁兵一拥而上,将二人拿住,往外便推。
苏府,苏竞开和徐璐两个引着唐王来到后花园,院墙边一溜低矮屋舍。苏竞开走到当中一间,门上着锁,一推露出一条缝来,屋里不大,空无一物。吴南柯和阿呆靠墙坐着,听见动静,吴南柯站起来,抢到门口:奸贼,速将我药丸还来。
苏竞开不理他,将唐王引到门口:大王,你且看一看竟是不是‘那人’。
唐王凑近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慌忙闪到一边。苏、许两个赶忙凑过去。
唐王看着苏竞开:讯问他们不曾
苏竞开道:入府便搜他们之身,除了几代药丸并无它物。讯问时,唯有门边人作答,皆狂乱语,墙边人面目呆滞,若木偶。
唐王沉吟良久:正是‘那人’,料想服用丹药损伤头脑。门边人应是巫医。突然厉声道:你两个若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两个慌忙点头
徐璐道:大王,如今何以处之
苏竞开:既于事无补,不如纵之
唐王:落到他人手里,竟来挟持孤,孤将如何?荆襄水兵常逼,孤若不上表,此冬难过。
苏竞开突然想到一事:巫医言其与周厚安有旧,周行密应知此人,可唤来讯问之。
唐王摆手:此事机密,若传扬出去,谣言四起,于孤不利。孤熟思之。说着,不顾而去。
吴南柯见外面人又里去,任他如何喊叫也无人答应,只得靠墙挨着阿呆坐了。夜色渐浓,寒风从门缝往里灌入,冷如冰窖。吴南柯冲门外喊了多时,嗓子喊哑,无人答应。阿呆也冻得在屋内乱转。倦意袭来,两个靠着打了个盹。长夜难熬,好不容易到天明,外面又下起雨来,晓风嗖嗖,饥寒煎迫,两个浑身颤抖,吴南柯看着阿呆道:我两个竟要死于此地,早知今日,何不教老太监一路保护。
阿呆忽然盯着吴南柯,目光闪烁,又看了看四周,站起来似在思想什么。
吴南柯暗道不好,朝阿呆道:你休要到门口去,外面有人暗算。
阿呆目光凌厉地盯着吴南柯:吴太医,此是何地。何人大胆竟然将朕锁困。莫非王策时、杨玄机两个奴才兵变不成。
吴南柯不觉跪下叩头道:陛下容禀,正是左右中尉两个带禁军入宫,陛下服用丹药昏厥,太监便扶鲁王登基了。奴才趁乱带着陛下逃出禁宫,一路逃到扬州,却叫唐王派人拿住,锁将起来。
杨睢大怒:大胆奴才,竟敢欺朕,宫城防守严密,你一人如何带朕逃出;况两奴既已作乱,如何能容你走脱?
吴南柯笑道:陛下息怒,此乃李代桃僵之计也。杨玄机欲臣为其炼生根之药,臣将计就计,言非陛下试药不能成,杨玄机便杀太监扮作官家,将我与官家藏身他府,我乘间带陛下逃脱。
杨睢阴森森道:你给朕服用何药令朕头脑昏沉,令朕做药奴,最为可恨。
吴南柯:非如此,焉能令陛下脱逃。
杨睢转身望着门外不说话。
吴南柯道:陛下爱子欲饿杀陛下。
行在
唐王府偏殿,杨睢据案酒食,虽是饥肠辘辘,仍吃得从容不迫,甚为精细。唐王杨亮、苏竞开、徐璐、宋熙立在一侧伺候,吴南柯跪在另一侧,喉间咕噜噜吞咽口水。原来苏竞开夜间在他宠妾房内通宵达旦饮酒作乐,日中方起,猛想起花园关着两个要犯,便去查看,走近便听见杨睢在呵斥吴南柯,便推开一条缝问: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杨睢大怒,喝道:速叫杨亮来见朕。
苏竞开听了大惊,不敢耽误,飞奔唐王府禀报,唐王遂令撵车来迎。
吴南柯往上叩首道:陛下,臣饥寒交迫,愿陛下赐酒食。
杨睢:贼奴,你欺君之当诛,来呀,拖出去剥皮。苏竞开看着杨亮,杨亮微微点头,苏竞开便欲冲外喝令武士进殿。吴南柯慌忙摇手:不要杀我,我可为你炼制勇士丹,士卒服下,勇不自制,锐不可挡。
杨亮听了,目光不觉一亮。
杨睢喝道:你等欲抗旨不成
唐王笑道:父皇不必动怒,儿臣即刻叫刽子手将其剥皮。冲苏竞开喝道:带下去。
苏竞开会意,拖了吴南柯便走,到殿外教奴仆带去安排酒食之后,锁于某处。
杨睢吃喝良久,将匕箸一放,看着唐王道:明日教扬州文武皆来见朕,朕身在何处,何处便是行在。朕将传旨诸道,令将帅皆来面朕。然后亲率三军直抵京城。将一干老奴一一斩首。朕昔不立你为太子,悔之晚矣,今早你定为储君。自无此祸。
唐王听了,并无喜色:父皇倦矣,来日再议。
杨睢:朕不困乏,朕少壮随太祖征伐,宿将皆朕麾下,自服畏朕,朕一下旨,必来勤王。你等勿忧,禁军将士见朕必临阵倒戈。
徐璐道:陛下,臣闻太祖在日,禁军调动一兵一卒皆要兵符。陛下登临改制,中尉竟可以调动兵马。
杨睢:朕之过也,朕沉湎于丹药,惮烦国务,两个奴才明日奏事不已,朕方将兵符交与他两个,左右中尉各半,若调动禁军,两符合契为半符,将帅执另一半兵符。征伐时,两符合契,则人马方可动。令左右中尉将帅三方牵制也。
宋熙拱手道:陛下赎臣直言,阉党筹谋已久,肯不轻易束手就擒。且鲁王已昭告天下,陛下已驾崩,天下举哀。今陛下横空出世,恐文武或存疑虑,未肯即刻奉诏尔。
杨睢言外之意,自己三年不朝,弃天下而不顾,与文武疏离,且名器已失,如何号令天下?他便勃然大怒:你是何人,竟然藐视朕,朕为天下之主,号令诸道,谁敢不从!
宋熙拱手道:臣愚昧,冒犯陛下,死罪死罪。然天下汹汹,兵戈四起,陛下再奋虎威,传旨而定宇内,则天下甚幸。
杨睢:朕马上皇帝,各道将帅多出麾下。敢不从命。
唐王笑道:父皇且歇息,明日儿臣自率扬州群臣听旨。
杨睢点点头
杨亮朝外一抬手,四个奴婢进来,在一傍伺候。
杨亮吩咐道:你等服侍父皇沐浴安歇。
四个奴婢盈盈拜下去,杨睢吃了几盏酒,困意袭来,当即由奴婢牵着出去了。
三个望着唐王,半晌无言。
良久,唐王冲苏竞开道:速去印证巫医老儿真伪,若所言是虚,立斩之。
苏竞开应诺而去。
唐王看着宋熙、徐璐:明日孤欲率领文武匍匐殿下。
徐璐轻声道:大王何出此言,扬州文武目中只有大王。
唐王看着宋熙: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宋熙道:大王,扬州文武犹如是,况他道将帅。
唐王:若此,孤何必费尽周折请圣人来
宋熙道:臣有三策。
唐王颇不耐烦:休要再提什么腐儒之言,孤若兵马强壮,自挥军京城,还用你等提醒。你等教孤挟天子令诸侯 ,今天子不能挟,诸侯不能令。圣人不能不敬奉。传扬出去,天下皆以孤为非。你等将孤架在火上烤矣。
宋熙听了,不敢做声。
徐璐道:何不令圣人亲书至诸道,遣人送去,将帅见之,或有响应。
杨亮不怿:你等皆无远略,孤夜难安席。拂袖欲去。
但见苏竞开面带喜色跑进来:大王,大王,意外之得,巫医老儿所炼勇士丸所言非虚,臣亲随素怯弱,服之,勇悍难自制,竟能击退大王护卫。
唐王听了,转忧为喜:如此,教三军服用,士卒皆奋威不畏死,孤亲率大军直扣京城。孤亲往验之。
徐璐以手加额:天赞我王。
两个拥着唐王出去了。留下宋熙一人孤零零在殿内。
他叹了口气:言只不听,计之不从,留之何用。
出了王府,暮色四合,信步所之,抬头一看,竟然是周府。于是走上台阶,朝门房一拱手:烦劳进去禀明周公,就说宋熙求见。
门房去不多时,只见周行密小跑出来,倒着双履,上前便搀住宋熙:不想我兄竟能光临寒舍。
宋熙大为感动:宋某一介腐儒,何劳兄如此高看。
周行密:先生烛照洞微,谋略过人,学生素来仰慕。快请。当下搀到府内,来到书房,吩咐下人摆酒。
两个分宾主落座。
宋熙望着周行密道:周兄莫笑,学生夜来颇思念贫贱时耕读,啸傲风月。
周行密笑道:想是我兄案牍劳倦。
宋熙摇摇头道,弟少学纵横之术,平生之志,愿得英雄而辅之。今视之,何曾狂妄。
周行密道:唐王委我兄心臂之任,亦可展我兄之所学也。
奴婢摆上酒食。周行密离座亲为宋熙把盏。
宋熙举盏道:临时起意来讨一杯酒喝,莫笑莫笑。举起来一饮而尽:学生告辞。说着站起来便走 。
周行密慌忙拦住:我兄这是何意。
宋熙拂袖道:在下有肺腑之言相告,兄不过敷衍而已,何必自取其辱。
周行密拱手道:我素不为唐王信任,苏竞开、徐璐辈常进谗言,是以不得不谨慎行事。拉着宋熙复归座位,举盏道:我亦颇闻先生之处境,若唐王能从先生之计,何至于如此。
宋熙喟然长叹:在下投在账下效力六年矣,初颇有贤名,后渐骄纵,直言不能入,身边皆谄媚之徒,信任苏竞开、徐璐辈,一个纨绔子弟,一个宵小之徒,皆下流诡计,焉能成事。学生幡然醒悟,此时不走,后必受辱。
周行密道:唐王多谋寡断,好虚名而不能尚实事,善猜多疑,难得将士之心。
宋熙叹道:唐王刻薄寡恩,虽父子之际犹如此,学生今日见之,遂萌生去意。
周行密低声道:‘’那人‘果真?!
宋熙点头:苏、徐之辈以为能挟以令诸侯。名器已失,诸道多半已上表献礼。鲁王稳固矣。
周行密道:失不可复得者,机也。往日传檄天下,首唱大义也,今传檄,谋反也。
宋熙道看着周行密道:扬州富足,户口众多,然人多不习战,宜早为之备,我兄岂有意乎。
周行密:不得兵柄,是以不敢擅动尔
宋熙道:来日我说唐王教各地团练,我兄可令各处豪杰响应。则自持兵柄也。
两个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看着宋熙喝道:好大胆,竟然公然谋反!
宋熙吓得面如土色。
周行密哈哈大笑,指着来人笑道:宋兄勿忧,此乃我之心腹兄弟吴瀚章。
杨睢睁开眼睛来,发现身上拥着锦被,一抹阳光从窗口透过来。他坐起来望了望四周,并无太监在身边伺候,喉咙咕噜噜有口浓痰,他皱着眉头,不觉骂出声来:张承恩这个老奴才因何如此疏懒。望望大殿,皆雕梁画栋,并无飞仙之图,便记起来此处并不是仙霞宫。于是披衣起床,空气潮湿寒冷,他不免瑟瑟发抖,寝宫两扇门虚掩,杨睢推开迈步出来,只见门口立着八个武士,皆挎着刀剑。杨睢一惊问道:你等何人?欲囚禁朕否?
为首一个武士笑道:圣人无忧,我等皆殿内武士,奉唐王之命在此保护。
院落不甚大,然修饰精致,游廊假山,小桥流水,池塘内残荷趴在水面。阳光照得颇为温暖,杨睢问:我儿如何不来请安?
那武士道:我等但奉命行事,不知大王行迹。
杨睢皱着眉头,知道跟他们多说无益,便下了台阶,走到荷花池边。八个武士在后相随。杨睢摸了摸随身所配玉佩不见,大惊:孽子将朕兵符窃去,难不成要将朕软禁在此。怒冲冲便走到院门。到时,门口又是八个武士。杨睢勃然大怒,喝道:闪开,敢对朕如此无礼,必将你等一一斩首。往外便闯。
武士一把拦住:圣人赎罪,我等奉命看护,若擅自放出,唐王怪罪,难逃一死。
杨睢大怒:阉奴率禁兵入宫尚未敢弑朕,今孽子欲为否?朕今日偏要出去,看你等有胆量将弑君。推开武士,往外便走。众武士见了,不敢用蛮,只得尾随在后,一个武士飞奔给唐王送信。
杨睢闯到后花园,碧瓦朱檐,层楼叠榭,飞檐翘角,小桥流水,奢侈超过禁城后花园。他不觉一愣:难怪天下怨我杨夏,如此奢靡,百姓岂能安乐?
正看着,苏竞开一路赶来,气喘吁吁,来到跟前,跪下叩头:臣苏竞开见过圣人。
杨睢怒道:朕乃天下主,当今皇帝,并非甚么圣人。
苏竞开笑道:圣人你忘了,臣听巫医之言,陛下原将羽化登仙,只因有与霁月情缘未了,故稽延至今。
杨睢:你等休听信他的鬼话,杨亮何在,你是何人
苏竞开:唐王昨夜遵巫医之嘱,入仙山去给陛下求情去了,尚还在睡梦之中。
杨睢:你速待我去见之,朕昨日教你杀了此巫医,如何不杀。朕看你颇有些眼熟,苏焕清是你何人?
苏竞开:正是臣父
杨睢:你欲灭族否
苏竞开:圣人息怒,扬州危急,正是求仙人相助之时。
杨睢:朕随身随带玉佩哪里去了?
苏竞开:臣等未见。
杨睢:杨亮欲何为,欲弑朕否?
苏竞开:圣人何出此言,唐王大孝之人,安肯委屈圣人。冲左右一挥手,上来七八个奴婢:还不上前伺候圣人穿衣吃饭。
杨睢听了,拂袖而走,奴婢在后跟随。
苏竞开爬起来,望着杨睢背影道:你一口一个朕作甚了,先帝已躺在陵墓之中,你不过是任性老儿罢了。
沂州
沂州城郊,天色阴沉,彤云密布,十余骑在官道上缓慢前行,路面泥泞,马腿踩在烂泥里颇为费力拔出来,天气寒冷,人马皆呼出腾腾白气。几个士卒赶着七八匹骡马跟在后面,骡马背上皆驮着货物。两侧的行道树树叶已经落光,枝丫直愣愣刺向天空,显得极为寒瘦。一阵冷风呼啸而来,马背上的人不禁捂紧了锦袍。
“若胡人当众将我调戏,盟主何以处之”,当中丽娘扭头看着李仙芝,余光却瞟着一侧的黄棠。
李仙芝笑道:胡人见你必惊为天人,谅不敢亵渎。
丽娘冷笑道:你等要慰劳胡人,城内歌姬不少,何必让我抛头露面。
李仙芝笑道:谁能如你琵琶无双,胡人听了心喜,好教其对敌宋威多出力气。
黄棠在另一侧一言未发,丽娘从他府内出去之后,并未去找尚让,径自去了李仙芝府中,自此李仙芝颜色舒畅,夜来府内常传来琵琶之声,常与麾下诸将会饮,令丽娘琵琶,时或邀黄棠及麾下将校同去,黄棠皆称病推辞。尚让唯恐黄棠恼怒,尝欲从中弥合,黄棠哈哈大笑:你太小觑我也。既是盟主心爱之人,我焉能夺之。尚让亦笑:我兄胸怀天下,岂因一妇人争长短。然,我观其辞色颇怨望,恐从中挑事。黄棠道:此你之事也。
丽娘见黄棠、尚让一言不发,冷笑道:我若为男子,必不以色相为前驱。李仙芝赔笑道:胡人凶悍,非你不能以柔化刚也。
行了十余里,来到一处村庄,村民见兵马来,皆逃走。巴鲁便率部众在此扎下了。他对补天军十分戒备,虽黄棠一再相邀,在城内亦准备了宏阔宅邸,可率部众居住。
巴鲁说:若居城内,他夜难安眠。此庄地势开阔,又无山林这趟,有警便跳上马背疾驰而走,巴鲁自信一旦部众上了马,便是遭汉军数千军马围困,亦可进退自如。补天军从郓州骑兵时,士卒们散漫如溃军,一日行军不过三十里,巴鲁见了暗暗冷笑。对部众道:汉朝虚弱如此,竟教花子军任意冲撞,若我主率部众来,横行中国又有何难?
行了七八日,忽而黄棠遣使来告,已经拿下沂州城,巴鲁大吃一惊,细问之下,大军开拔之前,早捡拔一支精锐骑队,由张归霸、曾元奕二将率领星夜疾驰沂州,一日两夜抵城下,守军毫无察觉,张归霸率人登猕猴梯上城,砍开城门,放下吊桥,曾元奕率军突入,举火乱喊:补天军到也,军民投降者不死。刺史及守军将士听了,纷纷从其他城门逃窜。张、曾不费吹灰之力占据沂州。次日贴了安民告示,因此沂州城完好无损。
前一日黄棠教通译来告诉巴鲁,说李仙芝、黄棠次日来亲来犒劳其部众。巴鲁不由警觉起来,对其部众说,汉人常言:无事不登三宝殿。汉人多诈,我等当深戒之。当即安排入城打探,沿途巡视。李、黄一行尚未到来,巴鲁探马早已回报,等进了庄子,迎出去看,补天军首脑人物悉数皆至,连佩剑都未带,巴鲁部众在汉日久,亦颇知汉之习俗,巴鲁率部众出迎。见面李仙芝拱手抱拳:巴鲁首领,我军巧施妙计占据沂州城,巴鲁首领部众虽未前往厮杀,我部仍如前约送来金帛。
通译把话翻译过去,巴鲁心里纳闷:既如此,遣一军校前来即可,何必兴师动众。不过面上带着笑,拱手道:巴鲁与部众恭贺盟主。
黄棠一眼看穿巴鲁心思,便笑道:实不相瞒,若只为送金帛而来,尚军师率人来即可,自不必我等悉数前来。只因有一要事相求,盟主令我等皆来,以诚意。我军虽据沂州,未逢强敌,今宋威率军在百里外安营扎寨,不日将至,宋威麾下猛将精兵极多。临阵之时,正需巴鲁首领率部众大展神威。我等皆守约,今请巴鲁首领亦如约。
巴鲁听通译说完,点点头,他对黄棠颇为敬重,见他直言不讳,心中疑虑打消一半,并不当即表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诸位首领先进屋再说不迟。
于是将众人引导庄里的一座大宅里面,堂内炉火烧得旺旺的,温暖如春。李、黄等下了马,教士卒将骡马的货物歇下来,金银珠宝摆了一床,金光灿灿,康延人见了不觉二目放光。又驮来两大皮囊酒。黄棠指着对巴鲁笑道:我等在城内邀巴鲁首领会饮,皆不至,今日特意携酒来,欲与首领痛饮一番。不知首领肯赏脸否?康延男人皆嗜酒,自行军粮食贵重,更何逞酒,脸上早按奈不定喜悦。巴鲁笑道:贵客自饮可以,我部众多饮酒误事,因此不教吃酒。
黄棠笑道:任首领安排,我等一路赶来寒冷,却是要吃几杯驱寒,请首领安排人烫酒。
巴鲁点头,安排妇人去烫酒煮肉。一面又瞥向丽娘:将军赎罪,因何止有一女子前来。黄棠看着尚让。尚让笑道:城内美貌妇人自有,因天寒不便带来,指了指丽娘道:此李将军之夫人也,琵琶无双,听闻康延部皆善歌舞,特来助兴。朝士卒喝道:快将夫人的琵琶拿进来。一个士卒将一把紫檀送到丽娘的手里。尚让说时,她乜斜着眼盯着黄棠。他嘴角动了动,微微笑着。
巴鲁朝李仙芝拱手:巴鲁出言不慎,将军海涵。
胡人待客不分宾主,皆围火炉而坐。少时康延妇人端上一海盘煮羊肉,烫得酒香气四溢,巴鲁亲为李仙芝、黄棠等割肉,把盏,自己与部众并不饮酒,尚让举杯欲劝,黄棠摆了摆手:巴鲁将军有言在先,不必相强,我等回营亦须禁酒,巨敌当前,休教将士饮酒误事。端起盏来一饮而尽,抓起肉来大快朵颐,略无违和之感。
吃罢多时,巴鲁看着黄棠道:我亦识老将宋威,昔日孙秀乱时,他亦率麾下为将,勇悍狡黠,善用铁甲连环马,马皆重铠,以铁链相连,临阵如巨浪卷来,十分难敌。
黄棠拱手道:巴鲁首领有何策御敌。
巴鲁道:尚未有良策,若宋威出连环马,我部众亦须避之。
李仙芝听了,面有忧色。
黄棠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笑道:来日设计应敌,今日痛快饮酒。
巴鲁见了,颇为钦佩:黄将军好胆气,我敬你一杯,端起酒来与黄棠对饮。
尚让冲丽丽娘笑:请夫人弹奏一曲。
丽娘怒道:我玄女也,奉教母之旨前来,不是任尔等随意差遣的。
巴鲁与左右看着丽娘
李仙芝向她赔笑道:仙子,教众人开开眼界,等回去尚军师自赔罪。
丽娘当即把琵琶往怀里一抱,双手运指,弹奏起来,行如流水一般,令人不觉静听。一曲未了,康延部众难以自持,不觉起身翩翩起舞,黄棠亦站起来,适时将酒递一个,他扭头看着巴鲁,见微微颌首,便一饮而尽,尚让等皆为他们斟酒,酒到杯干,遂放量痛饮。外间的男人听了,皆跑来,在院内生起一大篝火,男人一边饮酒,一边起舞。巴鲁看了,身体竟也抖动以来,一杯一杯痛饮。
黄棠坐在一侧,举着空杯假意一杯一杯痛饮。丽娘向他投来幽怨一瞥,琵琶声渐转铿锵高亢,几个康延男子吃下许多酒,听了,借酒使气,向着李仙芝、黄棠等大骂,伸手摸着放在一边的弯刀、和弓箭。黄棠低声问通译,他们说什么。通译面如土色:他们骂我等汉猪,要将我等皆尽杀死。李仙芝、尚让等神色皆慌乱。黄棠看着丽娘,见她仰着头,面有得色。便知是她动了手脚,心里暗道:此妖女留在身边必受其祸害。当下便冲她一笑,走到李仙芝傍边道:盟主,玄女弹奏辛苦,我等须敬她一盏。尚让听出言外之意,道:胡人听此乐皆愤怒,或将我等杀死。李仙芝慌忙来到丽娘身边:玄女,可不敢乱开玩笑,待回到城里任你责罚。
丽娘冷笑道:我欲你等知晓,教母身边之人不可任你等摆弄。手指放缓,琵琶渐转柔和。
巴鲁看出端倪,见一群男子当众给一女子献殷勤,心里不免轻视。遂不复戒备,站起来拉了黄棠与左右连手踏地一起唱《回波乐》。
不少康延男子皆醉步浮浮,李仙芝与麾下将校亦吃得大醉,拉着康延人彼此胡言乱语。唯独黄棠及尚让没有吃醉。来时士卒皆在外面一间屋子等待,尚让将他们唤来,将他们扶着吃醉之人。黄棠亦装吃醉,冲巴鲁拱手道:巴鲁首领,我等暂回营地,来日再来商议军营。
巴鲁亦吃酒不少,慨然道:黄将军勿忧,保为你破宋威。康延部众久抑郁,如今放开,皆纵欢,自己拿出琵琶、胡琴亦弹唱。
丽娘与他们合奏,神采飞扬。
士卒皆将李仙芝等扶上马了,独等她不出,尚让去请时,不睬。黄棠只得亲去,到跟前执其手,她将手抽回。黄棠又捉住,轻轻拉起来,往怀里楼住,拥着便往外去,一面朝康延人笑笑。
丽娘道:胡人诚朴,我欲留此,你弃我如敝履,何必管我。
黄棠笑道:胡俗,子妻其后母,弟娶其兄妻,相乱如此。不由分说,到外间便抱上马背,自己也跳上马,前面士卒打着火把往庄外去,此时朔风呼啸,走了不到一里,只见荒野中黑魆魆的立着一队军马。黄棠打马疾驰过去,那边点着灯火,却是张归仁、张归霸、曾元奕引着一千精兵在此。见黄棠叉手施礼:遵将军令,在此等候多时。黄棠点点头,拨转马头,速速随我来。率军便朝村庄突进。风声将行军声掩盖,人马悄然便村庄团团围住。
李仙芝见此,酒醒了一半,便问尚让:这是作甚?
尚让:胡人反复无常,若不趁机除掉,必害我等。
李仙芝:因何不欲我谋
尚让:黄将军惧事不成,连累盟主
李仙芝听了默然,丽娘冷笑道:恐目无盟主,且除掉胡人,何人对敌宋威。
说话间,只见庄子火光冲天,阵阵惨叫声传来。
丽娘笑道:若无我,胡人焉能中计。
尚让笑道:玄女可抵一师也。话音未落,有四骑从火光中突出来,身后箭如雨下,顿时三骑人马被射成刺猬,另一骑疾驰黑暗之中不见。
时间不大,黄棠率领麾下出来,将整个庄子都点着,霎时间火焰张天,浓烟滚滚。黄棠将令旗一挥,人马徐徐撤下来。李仙芝看着尚让:你预其谋乎。
尚让点头:康延部在,我军皆寝室难安,譬如养虎,不知其何时将噬人。不与将军谋,事不成,黄将军愿一身承之。
李仙芝默然
丽娘听了冷笑道:此大事,如何将盟主欺瞒。亦将我做棋子,若谋事不密,我等岂不皆为康延所害。
尚让:如今宋威进逼,若将帅互相猜疑,则大事去矣。
不多时,黄棠驰至,朝李仙芝叉手:盟主赎独断之罪,我昔日在京城探得消息,康延欲朝廷召其讨伐我军,故令此一支紧随我军,名曰会盟,实则监视,若其谋得朝廷旨意,必袭我中军。与其时时防备,不如灭之以绝后患。
李仙芝道:巴鲁言其能破宋威铁甲连环马。何不待其破敌之后再灭之。
黄棠道:老胡奸猾谨慎,若不以对敌宋威相求,必不信任我等。且其为保存实力,临阵皆不肯尽力,安能望其剪灭强敌?
李仙芝:尚有一胡逃逸,日后康延部必与我军势不两立。
尚让笑道:百姓甚怨胡人,多杀正是收百姓之心。
黄棠望着李仙芝道:细杨扈勾结疏勒虽得天下,至今骂名难消,我军替天行道,岂能与之同盟。
丽娘冷笑道:若不是有人将雷家军骗至重围之中,疏勒有安能南下?
丽娘原意讥讽其父黄精之,不想黄棠对此一无所知,便嘿然不应,丽娘以为他衔恨在心,心里愈怒。
黄棠无瑕留意其脸色,朝李仙芝叉手道:将士在寒风中埋伏多时,甚寒,宜令其速回营地。
李仙芝点头,于是众军拥着他们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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