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吃饭成为一种负担时

早餐面包

第二次见到希拉太太时，她仍然穿着前夜的睡袍，头发乱蓬蓬地趴在额头上，右手有些局促地紧攥着房门把手。我跟她打过招呼后，低着头赶紧换上拖鞋。

“现在给您准备早餐吗？”我把装着早餐面包的纸袋放在厨房的灶台上。上次从希拉太太家里出来后，中间人特意把我领进街角的一家面包房，店面虽然不大，但是面包的种类非常多。“你每次来希拉太太家打扫的时候，要先到这家店里买4个早餐面包。希拉太太喜欢吃那种圆形的，记住一定要新鲜出炉的。希拉太太吃两个，另外两个归你。到她家里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早餐。冰箱里有黄油、奶酪、香肠、西红柿、黄瓜、生菜，希拉太太想吃什么，你就在面包上放什么。再给她倒上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记住啊，她喜欢喝苦咖啡。”

“啊，对啊，9点了是吧，该吃早饭了。”希拉太太在厨房门外来回踱步，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您把冰箱门打开，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我按照她的吩咐，打开冰箱门。“黄油，嗯对，请拿出来，黄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会有些硬，不容易涂开，放一会儿之后就容易多了。嗯，那里还有一盒刚开封的火腿片吧，拿出来吧。还有一个西红柿，嗯，应该吃点，西红柿对身体好。哦，您可以一起吃，喜欢吃什么就从冰箱里面拿吧。”说完这些，希拉太太依然在厨房门口踱步，脚尖几次都快要挪进厨房门口了，可又很迅速地抽了回去，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德国人早餐吃得很简单，基本上无需开火做饭。面包、果酱、香肠、奶酪、燕麦片，外加咖啡、牛奶、果汁，方便快捷，还不失营养。希拉太太说她今天胃口不好，只要一个面包就够了。我把面包横着一切两半，抹上黄油，摆上奶酪、香肠和几片切好的西红柿片，放在盘子上。又从咖啡壶里倒了杯咖啡，放在盘子旁边。咖啡是她先生早晨上班前煮好的，希拉太太站在厨房门外说。“早餐准备好了，您进来用餐吧。”“好的，谢谢！您先忙吧。我一会儿慢慢吃。”

从厨房里出来，我径直走进卧室。我需要先更换床单被罩，并把换下来的放到洗衣机里洗涤。整理好床铺之后，用蓝色的抹布把家具擦拭一遍，然后从门后立柜的角落里找到吸尘器，接上电源开始吸地。打扫完卧室之后，我已经有些微微出汗。当我拖着吸尘器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希拉太太依旧站在厨房门口，踌躇着怎么迈腿进去。

“哪呀，有些事情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好吧，今天我又没能办成。我现在穿着睡袍的样子很滑稽吧。嗯，应该是。不过，嗯，琳，帮我一把，我想坐到厨房的餐桌边。”希拉太太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放下手中的吸尘器，正要去扶她。“哦，抱歉，琳。您能先去洗下手吗？我知道这样有些没礼貌，嗯，不过，还是请您先去洗下手吧。”中间人曾经跟我说过，希拉太太爱干净，我看，她八成有些洁癖吧。我心里这样想着，洗完手回到她身边。

“希拉太太，我们再试一次。把您的手给我，好，抬起右脚，好，真不错。马上就进来了，好，真棒，右脚已经进来了，对了，左脚跟上。太棒了！”当我终于把希拉太太领进厨房，安置在餐桌旁时，我瞄了一眼走廊里的挂钟。天！足足用了二十五分钟！看着希拉太太盯着食物发呆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中间人欲言又止的神情。眼前这位四肢健康的希拉太太，难不成得了什么心理疾病吧？想到这里，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在各个房间穿梭打扫，希拉太太坐在餐桌前发呆，盘子里的面包一点未动，咖啡好像也只喝了几口。当我全部都打扫完毕，跟她道别的时候，她微微向前欠了下身子，跟我挥了挥手。“好的，辛苦了。下周见吧。”当我走出房门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下周，哦，还要不要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