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娱乐活动很少,除了跳皮筋儿就是丢沙包,就算这样,一天活蹦乱跳到大人们在黑夜里喊着才回家,都没有时间想事情,哪像现在一样,人果然是个奇怪的物种,七想八想就会想到小候的欢乐,于我而言,小时候还有一件欢快事儿,就是看娶媳妇儿的,看拜堂。
拜堂,也叫拜天地,也便是如今婚礼的典礼。
乡俗里娶媳妇儿是一家及左邻右舍忙好几天的事儿,压轴节目就是拜堂了。
我们也就喜欢这一个段落,从上午十来点媳妇儿接回来我们就跟着去主家了,等着看节目。等着新媳妇儿换好了装,到了看下的时辰拜堂开始了。
正屋靠门边儿的窗下挂一喜庆的红毯或是鲜亮的花布,上挂一喜字儿,这样一来整个气氛就有了,一对新人面对喜字儿站定,两边儿站满了瞧热闹的乡亲,阵势就这样拉开,新人便要听指令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就这样简单,不简单的是,新媳妇儿不嗑头,而且像是俗成的,每个媳妇儿都不嗑头,虽然仅需弯一下腰,但总是一瞅机会就往屋里跑,然而往往被守门儿的再三推回去,或被人拉回去,几个回合下来,还站在那儿,一会儿装生气,一会儿又满脸羞涩,一会儿无奈的笑、一会儿无力的恼,这时人群里早笑翻了。
相熟的年轻伙伴们就在这时开玩笑了,也叫“耍媳妇儿”一帮人把一对新人推推搡搡往一堆儿送,往往会找来喜糖或是苹果什么的用绳子栓起来挂中间儿让一对新人去咬,如果能顺利咬到呢,那拜堂就算过了。于是咬糖吃果子这个环节常常成了高潮部分,两个新人一咬,人家把绳儿一拉,新媳妇儿会为被撞那一下变个大红脸,也有帮媳妇儿的新郎,也有性情爽快的新娘,趁乱将那糖一把揪下来,迅速放嘴里了,剩下拉个绳儿的一脸欢快的无奈,这时媳妇儿更是会趁机跑进屋去,乡亲们不断的爆出一阵阵的笑声,多么欢快的环节呀,
拜堂这事儿也是有时辰定着的,闹到个点儿也就自然的结了,大人们往往从这个环节里看一对新人的性情,看新媳妇儿是不是好处,看两人脾气是不是合拍之类的,比如能把糖抢了吃了的媳妇儿更好处,一吭不哈的媳妇儿会隔心之类的。他们关注的是对新邻居的品性,研究之后的相处之道,而我们一帮娃子看得是红火热闹,笑得是大家笑。
有一年,我家南边儿一个城里上班的孩子娶媳妇儿,我们还一样,相约去看拜堂,媳妇儿很漂亮呢,高高瘦瘦的,之所以更关注媳妇儿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外乡媳妇儿,我们照常围在一边儿看,等着热闹,仍有堵着门儿的人,怕媳妇儿一下跑进去,结果,出乎意料,主持人的每一个指令媳妇儿都照做了,顺顺利利的把头嗑完了,然后就完了,我们像是要等什么,却也不知道等什么,就这一次,突然感觉索然无味了,还像伴有失落情绪。就这样这个媳妇儿成了我最后一次关注的拜堂情景了。
而今婚礼典礼,也即往年的拜堂,主持人极尽煽情之能事,什么感谢父母,相信缘份,歌颂爱情之类的词句,看客们其实就想看新婚夫妇的表情,却往往没什么不同,都听话得很,让做什么都很顺从,让叫爹妈便爽快的叫,让喝一杯,便仰头就喝,甚至让亲吻一下都不在话下,新媳妇儿面儿上也再没有那种“小家子气”的羞涩,而坐桌上等发筷子的看客们也很难从这儿了解新人的品性,一模一样,一招一势都刻板得很,唯不同的怕就是花钱多少的场面了。
拜堂那种欢快从我的脑子里出去了,与时俱进的社会形态把我们抛远了,也许是身份不同了,从豆娃一样的看客升为大人的行列了,以至于什么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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