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是辛弃疾的《鹧鸪天·代人赋》中的一句。刚好今天就是农历三月初三,正是吃地米菜煮鸡蛋的日子。
三月初三,爷爷会在田埂上抓上一把地米菜回家,进屋里扔给在厨房的奶奶,奶奶捡起地米菜递给妈妈,妈妈再拿到河下坡去洗。爸爸在的话一般都会从妈妈手里夺过去,因为河下坡的木墩子有点滑。
洗干净的地米菜连根放进清水里,放上几个鸡蛋,待一大锅冷水烧开,鸡蛋也煮熟了。奶奶是个注重家庭健康的人,家里男人每天一个鸡蛋是雷打不动的,三只老母鸡正好管三个主要劳动力的营养。这十个鸡蛋是从元宵节开始攒的,有时候是爷爷不吃,有时候是爸爸不吃,有时候是叔叔不吃,就为了三月三的地菜煮鸡蛋能让家里每个人都吃上一个鸡蛋,而不是只喝煮蛋的汤水。那时候我们家有9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三姑姑、幺姑姑还有我。
奶奶说:“吃了地菜煮鸡蛋,这一年头疼、腰腿疼都不敢来,这地米菜就是土地公公给人们的护身符。”小时候信以为真,每年都会争着要吃两个鸡蛋再加一大碗汤水。其实那个味道是很难闻的,平时要吃鸡蛋也是被逼迫着才会吃几口蛋白。奶奶总说我是懂事的孩子,以为我是想把鸡蛋留给爸爸吃才说不喜欢吃鸡蛋,其实我是真的不喜欢蛋腥味。
大学是在离家两百多公里的省会,每年三月初三都是在学校度过,奶奶总会提醒妈妈:“给孩子打电话了吗?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地菜煮的鸡蛋,她最喜欢吃了,隔这么远,也不能送去......”妈妈也会在这一天给我打电话转告奶奶的唠叨,提醒我用茶叶蛋代替也是可以的。
在广东工作的时候,奶奶已经用上手机了。到三月三我都会给奶奶打电话,问问家里的地菜煮鸡蛋还是不是那个味道。奶奶总是说:“地菜煮鸡蛋还是那个味道,现在吃的东西多了也不觉得多好吃了,也就是一种习惯而已。你在外面也不用老惦记这些老习惯,新的地方新的生活,应该眼睛往前看,以后还要带我出去吃更多好吃的,我可不喜欢这些吃了几十年的味道。”也许奶奶听出来我想回家了。紧接着肯定会接到妈妈的电话:“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是寄到办公室还是宿舍?零花钱还够吗?要不我给你转两千块?”二十三岁的我听得哭笑不得,好歹也是有工作的人了,三千多块的工资还不够花一个月的吗?别人的妈妈可都是问存了多少钱。
结婚后来到浙江,知道了地米菜原来有个更好听的学名,叫“荠菜”,就是湾仔码头里最喜欢的“荠菜猪肉”的荠菜,怪不得唯独喜欢吃这一种口味呢。到了三月三,妈妈还是会给我打电话:“奶奶问你那边的菜场有没有地米菜买的,应该是没有吧。没关系!还记得地米菜的样子吗?就是长得长长的、直直的一根,叶子像是缩小版的银杏叶,一片一片很有规律的散开一圈一圈的长在直直的杆上,最顶端有一朵小白花,像米粒摆成的一样。你们小区绿化植物挺多的,下楼去找找,应该能找得到。或者去你家后面的山上,那里应该也有的。今天三月三,摘几颗回来煮个鸡蛋吃。你小时候可喜欢吃地米菜煮鸡蛋了,别的鸡蛋一个都吃不完,这个鸡蛋每次都能吃两个,还能喝一大碗汤。”
我告诉妈妈:“地米菜在这边叫荠菜,还没长出长杆就挖出来切碎了和在肉里包饺子,什么时候回去了包给你们尝尝。地米菜确实是对身体有好处的,春天的地米菜吃了可以清火、祛风湿。楼下的绿化带里就有很多地米菜,已经摘了几颗回来,鸡蛋马上都要煮好了。不用担心,我得到了你和奶奶的真传,厨艺杠杠滴。”
一边吃着鸡蛋,一边打电话给奶奶,听说我正吃着鸡蛋,奶奶就说:“好吃也别吃太多了,鸡蛋吃多了容易隔着,实在嘴馋想吃记得买点消食片,我和你爷爷刚刚也吃过了,家里的鸡蛋好多,想给你寄一点去又怕摔破了,外面买的鸡蛋还是不如家养鸡蛋好吃,冰箱里上次攒的给姑姑带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算好日子给你攒一点,走的时候好带上。”
上周末就在小区转悠,看看今年能不能也找到几颗,去年找了一整圈才找到三颗。还好今年的雨水来的很及时,看好了一片正在出嫩芽的,今天应该刚好可以摘了。现在我的家是五个人,公公、婆婆、老公、儿子和我。摘五六颗应该够了,放太多味道就太浓。婆婆不太喜欢地米菜的味道,为了腰腿疼的老毛病少犯几次,也愿意听我的话吃上一个鸡蛋再喝点汤。
三月三的地米菜煮鸡蛋,以前是习惯,现在倒成了真正的养生营养餐,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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