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年味

阳光撒在安静的院落，院子里有只大黑狗懒洋洋地躺在磨道里打着盹；几只大花鸡扎煞着翅膀在啄着地上母亲刚刚撒过的米粒。老屋窗外的一棵老石榴树已经被北风吹光了叶子。但是母亲也没让它闲着，母亲把红红的辣椒穿了一串又一串挂在了石榴树的枝丫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挂在石榴树的红辣椒像一个个小灯笼，亮在了冬天的腊月里喜庆极了。

母亲拉着风箱在灶屋里忙活着。父亲准备了好几捆木棍柴火让母亲烧，母亲不舍得用，她说等着过了年再用，先把细柴烧了 屋里也利落一些。她用粗糙的大手抓着碎柴草棒一遍一遍往土炉里添着，红红的火光映红了母亲的脸庞，那时候的母亲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不会再去撒着野性满村跑，我会安静的守在母亲旁边给她递柴帮她烧火，陪她拉呱。好好记住她年轻时的样子。

母亲把大锅里的肉烧得咕嘟咕嘟的响 ，热气腾腾地窜出房顶，肉香四溢，年味十足。干净利落的父亲围着土炉上的大锅，用力攥着铁勺来回搅拌着。等火候到位他轻声吩咐母亲减火慢炖，汤料在母亲细碎的火焰里浸入大肠，小肠，猪耳朵，猪蹄子，猪肝，猪尾巴，猪肺，猪头肉里面……等我和弟弟闻着肉香跑回家，满脸红光的父母亲合不拢嘴的笑，娃呀来吃肉喽！咱娃过年有肉吃喽！母亲起身拍打了烧火落在身上的灰尘，洗了手，把木头桌搬进灶屋，捣了蒜泥，放到小碗里调上老酱油。父亲切了我和弟弟最爱吃的猪蹄瘦肉和小肠，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大白碗里。我和弟弟禁不住馋劲，眼睛直勾勾盯着父母亲所有的动作，等待着母亲发话。母亲拿来筷子让我们夹着肉蘸了蒜泥吃。多少年过去了总还记得那年的肉最香味道最浓。更怀念贫穷岁月里父母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年春节左邻右舍的大门上贴着父亲遵劲有力的毛笔字。父亲写字是认真的，只见他洗净那双劳作的手，擦干，小心翼翼的拿出对联纸铺在栗色的高高的木头桌子上，研墨，蘸笔，一笔一字凝神静气。个子刚刚够得着桌面的我，怪怪的盯着父亲的手，一笔一划被父亲写得笔调自然流利，他眉宇间有些严肃，但他的精神是愉快的，仿佛忘记了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忘记了让一个男人不堪的贫穷岁月。我安静地帮父亲一点一点挪动着那鲜红的对联纸，认为父亲是世界最了不起的教书先生。

等着拿对联的叔叔伯伯们也不做声，把一张张写好的毛笔字爱惜地拖起来，晾在矮桌上，木长条板凳上，甚至床上也铺满了红艳艳的对联，喜庆极了。看着飘洒的字体一个个沉落在红红的纸业上，我很难把那双刨地，砍柴，喂猪的粗糙的大手和这字联系起来。等晾干了，母亲也把糨糊做好了，一碗一碗的分给大家回家贴对联，那是我家最忙碌最热闹的年味，在我童年的回忆里那是永远挥之不去的欢乐和幸福。